云婓雙手撐地,大口喘著粗氣。短短幾分鐘,全身被汗水濕透,臉色蒼白,連嘴唇都失去血色,更襯得眸色漆黑,仿佛地獄深淵,夢魘游蕩的暗夜。
木盒倒扣在地,礦石的碎片悉數墜落。在力量的碰撞中,顆粒遭到碾壓,落地時勉強保持形狀,輕輕一碰就會變成粉末。
“領主大人,您還好嗎?”甘納快步走上前,擔憂地看向云婓。
“沒事。”云婓推開甘納攙扶的手,自行從地上站起身,忽略破碎的地板,看向再次透光的屋頂,嘆息道,“布魯又要頭疼了。”
有心情開玩笑,證明的確沒有大礙。
甘納不由得松了口氣。
云婓收回目光,看向黑袍巫師,突然現出一絲苦笑。
“甘納,我犯了一個錯誤,很嚴重的錯誤。”
“領主大人,沒人能做到萬無一失。”甘納能猜出云婓話中所指,對他的自責并不贊同。
“這個錯誤本來可以避免。”云婓深深嘆息,耙梳過汗濕的額發,沉聲道,“我過于自信,甚至開始自大。順風順水太久,以致于失去警惕。”
云婓認真反省,不需要甘納應答,更不需要安慰。回憶整件事的經過,這個錯誤實在不應該發生。
“我閱讀過大量資料,關于魔紋的禁忌全部牢記在心。然而,就在剛剛,我竟然忽略了最重要的一條。”
云婓加重聲音,顯然心存懊悔。
“魔紋力量強大,使用者必須謹慎小心。遇到更強大的力量,很可能會失去對魔紋的控制。”
在露西婭身上,他見到過反噬的力量,本該牢牢記住,卻會直接忽略。
“自大,傲慢,最致命的結果。”
“領主大人,您已經做得很好。
一次疏忽,您不應該苛責自己。”甘納不贊同云婓所言,認為他對自己太過嚴厲,“我比您更富有經驗,同樣沒想到這一點。”
人無完人,算無遺策固然存在,能做到的少之又少。
強悍的巨龍也會打盹,堅不可摧的城堡也會隱藏裂痕,沒有人能始終盡善盡美。
“領主大人,您還很年輕。您應該允許自己有疏忽,這不是難以饒恕的過錯。”甘納認真道。
“不,甘納,你說得不對。”云婓搖搖頭,握緊權杖,嚴肅道,“別人可以犯錯,我不可以。敵人環伺,我不能有任何疏忽,那很可能致命。”
云婓經歷過太多,更不愿意放縱自己。
一次粗心大意可以原諒,那麼五次、十次,甚至更多呢?
“習慣是很可怕的事情。一旦開始為自己找借口,就是滑落深淵的開始。”云婓扣住權杖上的寶石,回想方才經歷的一切,危機感揮之不去。
他有多久沒遭遇過這種挫敗?
自從在這個世界醒來,一切太過于順利,偶爾遭遇挫折也能很快翻盤。諸事一帆風順導致他麻痹大意,失去必須有的警惕。
“或許該感謝這次錯誤。”
他在這個房間蘇醒,也在這里遭遇當頭一擊。
在無法挽回前醒悟,能讓他擺脫更大的危機。時刻保持警惕,不使自己犯錯,才能在充滿陷阱的危險世界中活下去。
甘納還想勸說,云婓已經收斂情緒,單手握住權杖,又彎腰拾起木盒,蓋上盒蓋,遞給皺眉的巫師。
“今天是我的失誤,不過也有好處,坐實索洛托勾結魔界領主,可以放出消息,讓王城的水更渾一些。
”
甘納目光微動,明白云婓的打算,頷首道:“我會親自執行。”
經歷過狂風肆虐,回溯魔紋徹底破碎,地板斷裂塌陷,能清楚看到下層房間,不小心就會踩空。
云婓無意留在塔樓,準備再去藏書室,查閱關于魔界領主的資料。
“甘納,你之前說有五人,能否把他們的名字給我?”圈定具體范圍,搜尋資料更加簡單。
“如您所愿。”
黑袍巫師輕點法杖,以巫力凝結出一張空白的羊皮卷。
法杖再次揮舞,發光的文字出現在羊皮卷上,烙印的每一筆都象征力量,奧菲斯大公赫然列于首位。
“領主大人,不要輕易呼喚他們的名字。魔界領主的名字傳承力量,每一個字都十分危險。”文字停止發光,甘納卷起羊皮卷,遞到云婓手中。
“我記住了。”云婓接過羊皮卷,觸手微燙,不由得面露詫異,“這是封印?”
“一種封印法陣,用來束縛名字蘊含的力量,不被對方發現。”甘納解釋道。
云婓點點頭,越過破損的地板,走到房門前輕輕一推,看似結實的木門斷成兩截,半面掉落走廊,發出一聲鈍響;半面搖搖欲墜,門軸發出吱嘎聲,已經岌岌可危。
“布魯的確會頭疼。”甘納發表意見。
云婓扯了扯嘴角,想到布魯抱怨松針日漸稀疏的樣子,對樹人管家感到抱歉,生出不少同情。
兩人離開塔樓,在大廳中分別。
甘納去找夏萊姆幫忙,后者對王城更加熟悉,能更快給出傳播消息的渠道。
“這件事國王未必不知情。不過雙方已經撕破臉,以他目前的立場,不想被牽連,勢必要狠狠踩一腳。
”
夏萊姆堅定轉換立場,必然會竭盡所能讓索洛托再也無法翻身,聲望直墜谷底。
不需要多久,流言就會傳遍王城。
繼遭遇背刺之后,索洛托會更深體會到眾叛親離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