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俊的青年變為少年,容貌褪去鋒利,不具有任何攻擊性,哪怕最鐵石心腸的人,看到他們也會心軟,對他們心生憐愛。
偏偏云婓是例外。
他看穿魘魔的目的,放下酒杯,杯底和桌面相碰,發出一聲輕響。
杯中尚有美酒,鮮紅的色澤,短暫泛起微瀾,恍如稀薄的血。
黑色雙眸凝視魘魔,眸底閃過紅光,一瞬間的殘忍暴戾令人心驚。即便是擅長蠱惑人心的惡魔也不免為之顫抖。
魘魔籠罩在恐懼下,聲音哽在喉嚨里,再也說不出一個字,遑論是繼續表演。
誰說新魔王天性風流,誰說他喜好四處留情,誰說他憐香惜玉?
通通是謊言!
魘魔擅長玩弄人心,自然會察言觀色。他們知曉是警告,立即擺正態度,單膝跪地表現出臣服,再不敢輕易造次。
云婓捏了捏額心,感覺有些不適。大概是不習慣深淵城的酒,略生出幾分醉意。他需要吹一吹風,讓自己保持清醒。
“我離開一下。”
說話間,云婓站起身,長袖自然垂落,遮擋住他的手,也掩去握在掌心的精靈寶石。
白光閃過,精靈王的幻像和云婓一同離開宴會廳,進入相連的走廊。
目送兩人背影消失,緊繃的弦驟然松開,賓客們終于敢提高聲音,議論聲轟然響起。
泰倫將巴琴斯叫到身邊,附耳低語幾聲:“立即去辦。”
“遵命,父親。”
巴琴斯轉身離開,腳步匆匆,外套下擺揚起,現出暗紅色的刺繡。圖案異常精美,正是深淵家族的血脈圖騰。
很快,走廊兩側的騎士被調走,仆人也不允許入內。
這是泰倫的聰明之處。
無論云婓是否介意,他都要表明態度,無意刺探,無意窺伺。對于新魔王,他會百分百忠誠。
目睹他的舉動,艾希莉亞隔空舉杯,欣然贊賞。
魔樹之母靠向椅背,手指敲擊桌面,
短暫陷入思考。沒人知道她在想些什麼,未經許可也不敢詢問。
“艾希莉亞。”魔樹之母開口,立即讓女大公放下酒杯,甚至正襟危坐。
“偉大的魔樹之母,您有什麼吩咐?”
“不必緊張,你可以叫我蒂亞。”魔樹之母表現得和藹可親,半點不見對生命樹喊打喊殺時的狂暴。
艾希莉亞稍有放松,仍表現得畢恭畢敬,確保不在細節上失禮。
見狀,魔樹之母也不強求,示意她靠近,低聲道:“關于孩子的喜好,你了解多少?”
“您的意思是?”
“他有幾個情人,更偏好哪個種族?”魔樹之母面帶笑容,眼底閃爍熊熊八卦之火,“雖然婚姻契約已經解除,如果他想要光精靈,我可以讓他達成愿望。”
“我曾經和他談過,傳言多不確實。”提到云婓的感情生活,艾希莉亞有許多話想說,“我提議他多找幾個情人,可惜他堅持單身。”
“單身和找情人有什麼沖突?又不是迎娶王后。”魔樹之母很是詫異,不能理解云婓的思維。
“我也是這樣說,但他不愿意。”艾希莉亞長嘆一聲,瞬間找到知音。這些話她藏在心底許久,沒辦法和任何人說。畢竟云婓身份特殊,時時刻刻需要注意。唯有魔樹之母能讓她卸下心防,倒一倒心中的苦水,“他不愿敞開心房,輕易不會托付信任。親情是他唯一能接受的,對愛情的渴望卻少之又少,近乎于無。
”
“這不尋常。”魔樹之母皺眉。身為她的后裔竟然不喜好美人,實在不符合常理。
“我也是這樣想,還曾認真問他,最可能的原因是生命樹的詛咒。”提到云婓曾經的煎熬,艾希莉亞怒火中燒,“詛咒令他多次輪回,靈魂飽受折磨。他只相信自己,再無法敞開心扉。”
“那棵該死的老樹!”魔樹之母咬牙切齒。她改變主意了,她不會讓法莫斯從容沉睡,也不會讓他死得痛快,她要詛咒他,讓他體驗云婓曾歷的苦難,千倍百倍進行償還!
兩人說話時,魔樹之母的力量形成屏障,自成一片空間,隔絕內外聲音。眾人的議論聲無法打擾她們,同樣的,她們談論的內容也不會傳入旁人耳中。
泰倫距離最近,聽不到兩人的聲音,但能清晰看到她們的表情。
好奇,八卦,躍躍欲試。
原諒他這樣去想魔樹之母,可除了以上文字,他實在找不出別的形容。
很快,情緒轉換為凝重,繼而變成暴怒。
撞上魔樹之母的視線,泰倫頓時一凜,迅速低下頭,壓下所有好奇心,不敢再看一眼。
魔樹之母在云婓面前和藹可親,活脫脫一位慈祥的長輩。
在魔族心目中,她是不折不扣的恐怖傳說,一根手指就能殺死他們,碾碎他們的靈魂,必須謹慎為上。
相比大廳內的熱鬧,走廊里則顯得寂靜。
風從身側刮過,墻壁上的燭臺同時點亮。
火舌跳躍上升,不是熟悉的暖色,而是一股幽藍,契合深淵城的存在,透出些許詭異。
云婓穿過走廊,腳步聲在耳邊回蕩,影子在墻面拉長,逐漸發生扭曲。
來到一扇落地窗前,他倏地停下腳步,單手覆上窗棱,仰望晴朗的夜空,星月依舊慘白,和雪松領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