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船本想說那得看你回不回得去,又覺得這話說出來也沒勁,王逅那仨字兒讓他特別不爽,但這時候打一架挺傻丨逼,便繼續鏟周圍的雪,“隨你。”
張順勸了王逅幾句,王逅仍在罵罵咧咧。
葉小船瞇眼看著天空,臉上冰涼涼的。
手機仍然處于“無服務”狀態,車上的油堅持不了多久了。
“小船。”金岷海從車上下來,手里拿著一件長款羽絨服,“我來吧,你把這件衣服穿上。”
葉小船只帶了件薄羽絨服,此時已經穿在身上。
羽絨服配夾克,不知是哪個野模的風格。
葉小船看了眼,沒接,也沒把鏟子交出去。
“聽話。”金岷海呵著寒氣,正要將羽絨服披在葉小船肩上,就被葉小船刮了一眼。
金岷海失笑,“還跟我生氣呢?”
葉小船拄著鏟子,下巴往車的方向抬了抬,“你朋友都急瘋了,你就一點兒不著急?”
“嘖,急又有什麼用?這冰天雪地的,急就能出去嗎?越急越消耗體力。”金岷海顯得挺從容,“而且他們不是我朋友,一起包車而已。”
葉小船對別人的事沒興趣,將金岷海晾到一邊,繼續鏟雪。
金岷海卻又跟了上來,“小船,跟我交個底吧,我們這是不是兇多吉少了?”
葉小船頭都沒回,“如果我說是,你想怎樣?”
金岷海笑起來,“小船啊,你也太淡定了。”
葉小船嘴角抽了抽,“太淡定的是你吧。”
金岷海想抽煙,打火機半天點不燃,“出來玩兒,玩兒的就是刺激。”
“那你這趟刺激夠了。”葉小船說:“這麼大的雪……”
“不。”金岷海笑著打斷,“我這趟最刺激的是遇到了你。”
葉小船擰著眉,目光兇狠地瞪著金岷海,金岷海卻仍舊淡定地微笑,然后將羽絨服塞進他懷里,“你是司機,我們這五人里你最重要,要你給凍壞了,就算雪停了,路通了,咱們也出不去。
”
金岷海說完就回到車里,葉小船拿著羽絨服站了半天,還是將羽絨服穿上了。
淡定歸淡定,沒有人會希望自己被活活凍死。
大雪不停,車子最終歇了火。沒多久車里車外就成了差不多的溫度,車里稍微暖和一點,不過是因為坐著五個人。
“我他媽快死了!”王逅牙齒打顫,在后座縮成一團,“這都什麼事啊!你到底會不會當司機?你不能負責我們全車安全,你當你媽的司機?”
胡皓也罵起來,“你他媽是故意報復社會吧?拉著我們往這種地方開!你想死別他媽拉我們墊背啊!”
葉小船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已經懶得跟對方爭執。
要來這里,是客人堅持的,要在山里支帳篷過夜,也是客人堅持的,現在被困住了,就成他想報復社會。
沒勁。
他最想報復社會時是13歲那會兒,葉家的人聽信巫婆的話,把他大半條命都打沒了,他想殺了龔彩和葉勇,再一把火燒了葉家的老宅。
可單橋給他說,葉小船,向前看吧。
他就真的向前看了。
“省點兒力氣吧。”倒是金岷海開了口,“你們現在說這些有用嗎?”
王逅憤憤道:“你至于?你都快被這司機給坑死了,還幫他說話?”
葉小船唇角一壓。
“沒用就把嘴閉上。”金岷海臉色寒下來,“少他媽叫喪。”
“你……”
“算了,別說了。”
葉小船覬了金敏海一眼,金岷海沖他眨了眨眼,輕聲道:“小船,沒事。”
天色漸暗,車里越來越冷了,后座傳來低沉的哭聲,葉小船在后視鏡里看了看,從肺里擠出一股悶氣。
這幫人,也確實夠倒霉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不幸傳染給了他們。
葉小船又偏頭看向副駕。
金岷海不知睡著沒睡著,反正雙手用力抱在胸前,沒怎麼動。
葉小船想起自己還穿著人家的衣服。
這羽絨服挺大一件,所以穿在夾克和薄羽絨服之外還很合身。
葉小船悉悉索索將羽絨服脫下來,蓋在金岷海身上,用力推了金岷海一把,“起來,別睡。”
金岷海看著羽絨服,長吸一口氣,無奈道:“刺激。”
車里死氣沉沉,王逅已經不鬧了。
葉小船看向一顆星星也沒有的天空,嘴唇動了動。
他說的是,“哥。”
單橋不在遠城。葉小船告訴他“力塔克下雪了”時,他剛到庫塔護邊員的村子里。
庫塔是離力塔克森林最近的村落,西側有個邊防前哨班。這兒環境特別艱苦,每年雪一下下來,車就開不進來了。所以單橋和別的老戰友會趕在大雪之前送盡可能多的蓮白。這些菜放在地窖里,夠護邊員們吃到來年開春。
忙完之后,單橋留在庫塔,打算住一夜再回去。不料夜里就開始下雪。老護邊員說,今年這情況可能會很糟糕,如果有人被困在力塔克森林里,恐怕就出不來了。
單橋給葉小船打電話,葉小船的手機已經不在服務區。
由于每年都得面對暴雪,護邊員們很有經驗,小型除雪車也有,但總歸比不上前哨班的裝備。
單橋當機立斷,深夜冒雪開了幾十公里,趕到前哨班尋求幫助。
班長和單橋是老熟人了,一聽有人被困在力塔克,連忙讓隊員將除雪車開了出來,往力塔克西段唯一一條出山路上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