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船心里冷笑了下。
不過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來之前,葉小船以為公司會讓自己賠償大頭損失,將來也沒辦法再租車。
以前不是沒出過類似的事——有個司機跑東線出了事故,劉經理硬要人賠償公司的損失,那人賠不出,被打折了一條腿。
“你覺得沒問題的話這事就這麼結了。”劉經理干笑,“回去休息幾天,想租車的話就來找我。”
葉小船一想就明白,這事能解決,是老板看了單橋的面子。
自己是單橋帶人救回來的,如果真在力塔克森林里鬧出了人命,死了四個外地人,老板就是有再大的能耐,也壓不下去。而且“有海”在遠城是名氣第一的青旅,包車公司在旅游業挖金,就繞不過“有海”。
單橋也許跟老板打過招呼,也許沒有,老板不傻,這人情必須得賣。
葉小船在路上茫無目的地走了會兒,才想起早上出來得急,沒吃早飯。
他突然很想見單橋,但見到了要說什麼,他也不知道。
說哥,謝謝你又幫了我一次?
還是說哥,我要去南城了?
金岷海夜里的話根本沒有打動他,什麼見識世界之大,什麼將來站在平等的位置審視這段感情。
他不在意世界有多大,他的眼界就這麼狹窄。
世界很大,可能很美,但對他葉小船好的人自始至終只有三個,現在仍對他好的只剩下單橋。
別的一切他都不關心,唯有單橋。
用暫時的離開來讓單橋在意自己?最后將彼此的關系拉到平等的位置上?
不,他甚至不需要平等,他樂意去追逐、仰望單橋。
金岷海不懂,沒有人懂。
他本來就扭曲偏執,更瘋狂一些又有何妨?
想去南城,不是想長什麼見識,不是想圖什麼發展,僅僅是不想再束縛單橋。
路邊傳來一陣吆喝,葉小船回頭一看,原來是一家新開的抄手鋪。
遠城的早點和西南風格迥異,多的是餅、粥、包子饅頭,還有西南根本看不到的“十塊錢自助餐”,抄手卻十分罕見,葉小船印象里就沒在遠城見過抄手鋪。
小時候,大石鎮到處都是抄手鋪,上小學時,龔彩從來不給他早飯錢,每天早上只讓他吃一個饅頭,他饞學校門口的抄手,玉霞往單橋兜里塞了十多塊錢,讓單橋帶他去吃。
一人一碗,紅油花椒,那味兒他到現在還記得。
吸了口帶著炊煙味的空氣,葉小船向抄手鋪走去。
時間還早,他想買兩份抄手去百葉小區,再和單橋坐在同一張桌上吃一回早餐。
然后,他就要離開了。
他有單橋家的鑰匙,四年前借住的時候單橋給了他一把,后來一直沒找他還。
他站在門口,猶豫是敲門還是直接開。
直接開很不禮貌,但單橋很可能還在睡覺。
他右手懸在空中,沒敲下去,最終拿出鑰匙,小心地轉開門鎖。
單橋果然還在睡。
葉小船有一絲慶幸,將抄手倒進鍋里溫著。
他動作很小,盡量不發出聲音。
但單橋還是醒了。
“哥,西泉街開了家抄手鋪,我來給你送抄手。”葉小船擔心單橋因為自己的不請自到而不開心。
但單橋神情懶淡,甚至不因家里突然出現個人感到詫異,“嗯”了聲,去衛生間洗漱。
一頓抄手吃得有些冷清,葉小船好幾次想提去南城的事,話到嘴邊都咽了回去。
可該說的總歸得說,見單橋似乎要出門,葉小船說:“哥,過幾天我,我打算去南城看看。”
單橋側過身,看了葉小船幾秒,“你了解金岷海嗎?”
葉小船眼尾一撐,對單橋的問題感到意外。
了不了解金岷海,與他去不去南城有什麼關系?
他根本不關心金岷海。
“如果你不了解他,就再等一下。”單橋拿上外套,問:“你走不走?”
葉小船以為單橋催他離開,趕緊去架子上拿自己的衣服,“我這就走。”
單橋看了眼時間,“你上午有事?”
葉小船搖頭。
“那就等會兒再走。”單橋說:“熱水器壞了,約了人修,你有空的話,我就讓他上午來。”
“我有空!”葉小船說:“我不走!”
單橋點了下頭,開門離開。
沒多久,修理工上門,一邊修一邊跟葉小船嗑叨,說單橋都跟他說好幾次這熱水器的問題了,早就該修,但單橋太忙,白天總是不在家,晚上在家了呢,他又下班了,時間對不上,只好拖著。
“你是他弟吧?來得正好。這熱水器再不修,我看他怎麼過冬。”
修理工離開后,葉小船做了個大掃除,發了很久的呆,才回“有海”。
金岷海一直住在“有海”,又提了幾次去南城,葉小船幾天沒見到單橋,總想著單橋那句“再等一下”。
單橋讓他等,他就等。
金岷海回南城的前一天晚上,阿貴“砰砰砰”敲葉小船的門,“小船,單哥叫你。”
今晚院子里烤羊肉吃,單橋在廚房做準備。
葉小船穿著雙涼拖鞋就跑了去,“哥,你找我?”
單橋沒看他,繼續處理不銹鋼盆里的羊肉,“想好了嗎,去不去南城?”
葉小船一怔,沒想到單橋突然叫他,就是問這件事。
見他沒反應,單橋這才停下手上的動作,側過臉,語氣帶著幾分命令的意思,“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