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葉小船搖頭,端了個板凳坐在單橋旁邊。
他打量著桌子對面的軍人,猜測他們都是單橋的隊員。
三人里,只有單橋沒有穿軍裝。
一人問:“隊長,這位是?”
單橋說:“我弟。”
葉小船向那二人笑。
另一人說:“原來是隊長的家人,難怪隊長一退役,就趕來迎接。”
單橋沒再解釋,葉小船時不時與對方說兩句話,得知單橋現在是真的退役了。
他們開這一趟,就是為了將單橋送回遠城。
飯后是單橋結的賬,那兩人沒有和單橋搶。
回到“大酒店”時,單橋將二人帶到213,在里面待了會兒,幫忙關上門,來到206。
葉小船將靠窗的那張床留給單橋,坐立不安地走來走去。
單橋一進來,葉小船就站著不動了。
單橋指了指浴室,“要用嗎?”
葉小船搖頭,“我洗過了。”
單橋收拾了些東西走進去,沒多久,葉小船就聽見水聲。
外面的冷風與寒雪都沒能讓葉小船冷靜半分,倒是這近在咫尺的水聲讓葉小船洶涌的情緒漸漸平復。
一會兒該說什麼?
哥,你這兩年過得好不好?
哥,我去了西南的林城,現在在彩巴城做干貨生意。
哥,去年冬天你收到一箱果干和野菌了嗎?那是我寄的。
哥,我前陣子去過遠城,小豬說,你突然走了。你是去執行任務嗎?
他們說你退役了,那以后,你再也不會突然消失了,是嗎?
房間里暖氣充足,葉小船只穿一件黑色打底T恤,還是覺得好熱。
他走到窗邊,將窗戶打開一條縫,臉貼上去,任雪花打在臉上,眼皮上。
單橋從浴室出來,葉小船立即將窗戶關上。
“哥,我開了車,也是去遠城。”葉小船說:“明天你坐我的車吧,就不麻煩他們再往遠城開了。”
“只剩一百來公里,很快就到了。”單橋說:“沒必要。”
這話說得不太明白,葉小船卻聽懂了。
那兩人是單橋的隊員,雖然送君千里終有一別,但這一別不該是在即將到達終點的時候。
葉小船說:“那我們明天一起走,我開在你們后面。”
單橋說:“行。”
房間忽然安靜,葉小船想找話說,但剛才想好的話,一面對單橋,就忘了個精光。
單橋正在整理被子,看上去是打算休息了。
葉小船忽然喊道:“哥!”
“嗯?”
“你不問問我為什麼要去遠城嗎?”葉小船一出口就后悔了,但又抓不到韁,剎不住,“我走的時候,明明說過,我再也不會回遠城。”
單橋放下被子,轉過身。
四目相對,葉小船的眸子像暴風下巨浪滔天的海,單橋的眼卻像又深又遠,不受風浪影響的海底。
“你有你的理由。”單橋說,“那箱果干和野菌,謝謝。”
葉小船說:“你都知道了?”
單橋點頭。
“我……”葉小船的視線逐漸變得炙熱,“那些都是我挑的,我現在沒有當司機了,在彩巴城賣干貨。”
“嗯。”
“我離開遠城后最早去的是林城,那兒有我的鋪子,我還交了幾個朋友。”
“嗯。”
“我的鋪子叫‘小船的海’,‘海’是‘有海’的‘海’。”
“嗯。”
葉小船有種感覺,他離開遠城這兩年間經歷過的事,其實他哥都知道。
可是為什麼?
單橋難道打聽過他的消息嗎?
去年還在林城炒板栗時,他曾經察覺到一道熟悉的視線,但當他往視線的來處望去時,卻沒有看到那熟悉的人。
他以為絕對不可能是單橋。
去林城是臨時起意,他當時買的火車票是到南部,但車到中途,他就下了,隨便換乘了一輛開往西南的火車。
單橋怎麼會知道他在林城?
可是如今單橋的反應,卻讓他無法不去想——那天他感受到的熟悉視線,的確是來自單橋。
心臟的熱度轉移到眼眶,葉小船走到床邊,蹲在單橋面前,望著單橋。
單橋也看著他。
“哥,我這里有個紋身。”他偏過頭,將頸側的飛鷹露給單橋看。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
今晚做的事,說的話,很多都不受他自己控制。
謝溯總說小船老板很冷靜,每次選貨從來不會腦子發熱。
可他冷靜,只是因為遠離單橋。
“是一只鷹。”他的聲音不知不覺已經有些顫抖,“我到林城之后紋的,圖案是我和紋身師一起設計的。”
單橋垂眸,近距離看著那只鷹,還有葉小船的脖頸。
在軍隊里,這是個極為危險的動作,脖頸是人最脆弱的命門,沒有人會將這里輕易暴露在別人面前。
但葉小船卻做得這麼自然,好像給他看看脖子,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在林城時,他遠遠看過這個紋身,知道是一只鷹。現在離得這麼近,才注意到這只鷹畫得十分精細。
單橋不由得抬起手指,輕壓在紋身上。
肌膚相觸,葉小船心臟狠狠縮緊,身體難以自控地抖了一下。
單橋將手指挪開。
就這一瞬的碰觸,像是撞開了葉小船竭盡所能堵著的一扇門。
他猛地抬起頭,孤注一擲,口不擇言,“哥,這個紋身是一只鷹。
”
單橋說:“我知道。”
“那你知道我為什麼要紋一只鷹嗎?”葉小船說:“紋在脖子這種地方?”
單橋再次在葉小船眼中看到那種屬于成熟男人的占有丨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