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荷熟練道:“或者你想要我去跟小報記者說你虐待我,不許我吃飯,不許我喝水。”
霍瞿庭似乎難以相信怎樣沒有教養的人才會這麼沒有臉皮,辛荷揚著下巴迎上他凍死人的目光,重復:“我要吃東西!”
說最近全香港的媒體都在通緝霍瞿庭也不為過,他把辛荷帶到一家看就知道私密性很高的西餐廳,但不等落座,辛荷便說:“我不喜歡吃西餐。”
霍瞿庭已經不再表達他的憤怒,平心靜氣地說:“將就一頓,這事辦完,你愿意吃什麼都是你的自由。”
辛荷道:“我現在也有這個自由,我不要吃西餐,我想吃牛腩面。”
霍瞿庭拿食指指節頂了頂眉心,示意辛荷坐下,然后出去了一會兒,再回來時,跟在他身后的服務生手里端了碗牛腩面,然后指著辛荷對服務生道:“放這。”
辛荷道:“謝謝。”
霍瞿庭沒有說話,摸出根煙夾在指間,不點也不聞,只緩緩地轉動。
半晌,辛荷吃好了,擦完嘴起身道:“走吧。”
霍瞿庭看著他面前那一碗牛腩面,牛腩一塊未動,只吃了兩根菜,面也吃過,只是靠肉眼看不出變化。
辛荷道:“你也想吃?那不早說,這會兒再叫一份,豈不又要耽誤你的時間。”
霍瞿庭唰地起身,很克制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大步走了。
辛荷摸了摸鼻子,也不害怕,心中一哂,也抬腿跟上去。
等過了關,辛荷在身后叫他:“走慢點,我好累。”
霍瞿庭停下等他,辛荷邊靠近邊道:“你就這樣走,不怕再被拍到?”
小報記者大都在與霍氏有關的各公司和豪宅附近蹲守,基本沒人想到霍瞿庭會一人到澳門去,說到路人,只看過一張模糊的照片,還根本不至于在路上短暫的一面就將他認出來。
霍瞿庭沒有多說,只道:“別廢話。”
“房子在凼仔。”辛荷道,“坐巴士要零錢,你有嗎?”
霍瞿庭沉默,辛荷把手攤平在他面前:“給我錢,我去換。”
霍瞿庭掏出錢包,里面現金不多,只幾張大額紙幣,辛荷拿到手里一看,哈,五百塊。
他到街邊小店買來兩個蛋撻,塑料袋掛在手腕上,然后把另一個塑料袋里裝的硬幣全數塞進霍瞿庭的西服褲兜,手背貼著霍瞿庭的大腿進入又抽出。
霍瞿庭先是一愣,緊接著被燙到一樣后退,低頭又看到自己兩邊的褲兜被整整五百元換來的一大把五元硬幣撐得鼓起,若不是腰帶系得結實,褲子被墜到腳下也說不準。
辛荷滿臉得逞的笑,見霍瞿庭臉色實在難看,才慢慢收斂,走在前面,忍笑道:“走啊,車站在那邊。”
他一直走到幾十米以外的車站,才回頭看霍瞿庭,見他在不遠處停下,將兩邊褲兜里的大部分硬幣都放進路邊的募捐箱,冷著臉走過來。
在巴士上的一路,霍瞿庭都黑著臉,似乎打定主意不再搭理辛荷。
辛荷忍著笑看了會兒他緊繃的側臉,問道:“你留了多少錢?千萬別不夠回來的車費。”
霍瞿庭一言不發,辛荷就用掛著裝蛋撻的塑料袋的那只手去戳他握著吊環的手臂,霍瞿庭趕蒼蠅似的撥拉開,不耐煩地轉過臉來,打算說什麼,又閉上了嘴。
辛荷看他實在面色不虞,抿嘴笑了笑:“真有那麼生氣?跟你玩的。”
半晌,霍瞿庭道:“你暈車?”
辛荷不知道自己的臉色到底什麼樣,但他最近確實都非常不舒服,所以這會兒也不知道這些不舒服中有沒有暈車的一份功勞。
“總不會是暈你吧。”辛荷笑嘻嘻道,“我今天親自過來是很給你面子的,所以你也要對我客氣點。”
霍瞿庭立刻把臉轉回去,渾身上下給辛荷傳達的意思就是不跟他講話時最正確的選擇。
長大后才離開這里,又只是兩年沒來,澳門壓根沒有變化,甚至小吃街的開端幾家店鋪的位置都一成不變。
辛荷很容易就找到那棟樓,兩人爬到五樓,他拿出鑰匙把門打開,撲面一股霉味鉆進鼻腔,辛荷立刻感覺到呼吸受阻,大步進門推開窗戶,探頭出去深吸好幾口氣。
等他平靜下來,轉身以后,霍瞿庭正呆立在其中一間臥室的門口。
辛荷心中一滯,就要因為他這個動作而以為他想起了什麼的時候,霍瞿庭也轉臉看他。
滿臉寒霜,眼神里毫不克制,是他本來的教養不允許出現的鄙夷和厭惡。
辛荷當即明白,他的確想到了什麼,但他想到的是車禍以后,霍芳年拿到他面前,告訴他自己幫忙攔下來的被辛荷賣給商報的兩人的床照。
一看就知道,是干脆在房間里裝了攝像頭,連續的畫面才提供了豐富的素材。
辛荷也見過那些照片,在霍瞿庭出車禍二十六天以后,他才終于見到他,然后那些人體交纏的畫面就被頭上纏著繃帶的霍瞿庭刺出利劍般扔到了他的臉上,當時他的手顫抖到無法捏緊任何一張。
他明白霍瞿庭在想什麼,可能相信了過去的自己的確愛過,但所愛非人,所以當下只感到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