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師被團團圍住,提出各種有理或無理的要求與問題,也有人意圖糾纏霍瞿庭,可他脫身技能了得,恍惚一個眼花,便不見了人影。
辛荷慢吞吞朝門邊走,耳邊剛聽見有人親熱地叫他“小荷”,手腕就被另一個方向的一人拖住,猛地一帶,撞到一個堅硬的胸膛,緊接著被拖出了法院。
坐上車,辛荷與霍瞿庭面面相覷,霍瞿庭仍是那副退避三尺的模樣,正襟危坐,開始閉目休息,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也不多言,歪到另一邊靠在車窗,道:“我要去澳門,送我到港口,哪個都行,謝謝。”
汽車保持直行,也沒人做出回應,仿佛車上除了他自己以外的五個人:霍瞿庭、三名安保和一位司機,都沒有聽到他的話。
俗話說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此前他與霍瞿庭原本已經兩清,卻又無端拿了人家的東西、坐了霍瞿庭的豪車,也是一樣的道理。
于是辛荷只好伸手,拉了拉霍瞿庭擱在大腿上的手腕,等他猛地睜眼,才很輕地說:“我想去澳門,如果你不方便,把我在路邊放下就好。”
霍瞿庭目光下垂,落在他握著他的手腕上,辛荷才松開,抿了抿嘴,好像有點抱歉,霍瞿庭露出一貫不滿的神情:“動手動腳。”
辛荷解釋道:“那是因為你不理我……”
霍瞿庭一副他強詞奪理的樣子,臉上明明白白寫著三個大字:看不上。
看不上辛荷。
辛荷早就明白這回事,懶得有所謂,于是只能無所謂。
“坐沒坐相,站沒站相,你身上哪怕有一點能看的地方呢,那我也……”說著,又猛地停住,嘴巴緊閉。
辛荷知道他的前半段在說什麼,宣讀遺囑的時候,他那些細微的小動作都入了霍瞿庭容不得沙子的眼,此時又靠在車窗上,好似沒了骨頭,自然叫連休息也是正襟危坐、除了床以外在哪里都要維持端莊姿態的霍瞿庭瞧不起。
可是“那我也”什麼?
如果辛荷身上有點能看的地方,他就也不至于跟著太掉價?
這其實也很容易想明白。
因為事實擺在那里,在車禍之前,他的確鬼迷心竅地愛過辛荷,還為對方做出了放棄一切的決定,其中就包括拋棄家族至親和放棄繼承權。
已經這樣卑微,卻仍遭到背叛,承擔了最重一擊。
他在這副軀殼里醒來,卻日夜思索,不能理解過去那個“自己”做下的每一樁事。
慘,實在是慘,辛荷想,可謂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你不用這麼糾結。”辛荷安慰道,“其實你以前也沒多喜歡我,玩弄漂亮小男孩而已。”
霍瞿庭的臉色由一種難看轉變為另一種難看,他瞪著辛荷,卻提不出反對的意見。
該反對哪一句呢?他沒多喜歡辛荷,還是辛荷不算個漂亮的小男孩?
他漂亮,他太漂亮,好看到失真,似乎連疾病在他身上也是美麗的加成,霍瞿庭醒來以后,腦袋里浮現的第一個身影就是辛荷,卻無論如何想不起兩個人的任何信息,只知道想到他便與別人不同,心跳很快,帶著隱隱的不安。
霍芳年猶豫許多天,才將真相告訴他。
兩人計劃離開香港的那天,辛荷沒有在約定的地點等他,而他卻滿懷熱忱而去,港珠澳大橋上,八車追尾,他赴的是一場要命的約會。
還有緊隨其后的床照曝光,霍芳年從媒體那里天價拿回來的照片,每一張上面都有他沉溺其中的臉,角度卻也都遮掩掉了辛荷的面孔。
計劃嚴密,殺人誅心。
“你以前不是這麼說的。”
辛荷抿了抿嘴,他當然也記得自己兩年前是怎麼在霍瞿庭面前崩潰痛哭、細數兩人真愛的,即時眼珠一轉,隨口道:“那你也沒有相信呀,你這個人好奇怪,算了。”
車越開越偏,辛荷有些著急,身體也是真的很不舒服,他不再跟霍瞿庭拌嘴,央求道:“放我下去吧,我答應你的都算數,那些東西怎麼還給你,你肯定比我清楚,這周我都在澳門,需要我到場和簽字的,我全都配合。”
霍瞿庭道:“我沒說過要你的東西。”
辛荷一愣,道:“那你拉我上車干嘛?”
好半天,霍瞿庭才冷冰冰道:“最近都跟在我身邊,等風頭過去,就滾回內地。”
辛荷的嘴都微張,很快想明白了,愣愣道:“你拿的最多吧?不應該也是看你不順眼的人多?”
霍瞿庭一記眼刀掃過來,冷颼颼的霜花,辛荷又覺得他真是英俊,TVB那麼多男星,沒一個比得上他,嘴上誠懇道:“說真的,信達和百隆那些,給我沒用,我又不會管,可能沒幾年就倒閉了,還是給你吧,反正你活得長,等我死了,估計世界上就你一個人記得我,恨也好,逢年過節燒點紙錢就行,別讓我在下面過得太寒酸。”
撇開兩年前那場大戲不提,霍瞿庭就能很好地持續演繹“無動于衷”的最佳真諦。
他看著辛荷明顯失了血色的臉和嘴唇,腦袋里浮現曾經看過的辛荷發育缺陷的心臟的怪狀,淡聲道:“我只希望你死得干凈些,消息更不用通知我,在此前安全離開香港,不要臟了我的地方,也別臟了我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