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聽完這番話,辛荷思索一番,他在香港孤立無援,辛家視他如同水火,從今天開始,又連霍家人也恨上了他,原來霍瞿庭怕他在香港遭到“活搶”,因為如果真的那樣,畢竟也算是霍氏分家造成的一樁丑聞,于如今的家主霍瞿庭的臉上無光,隨即恍然大悟道:“好,我記住了。”
他又補充道:“其實有時候,我又覺得我命好大,有好幾次差點死了,最后還都沒死成,所以到底什麼時候死,還真的不好說,照我的意愿,當然是不愿意死在香港的,這里不好。”
霍瞿庭不再跟他扯皮,見他終于接受了不能自己去澳門瀟灑的結果,隨即將臉一偏,連眼角余光都沒再給辛荷一點。
第四章
辛荷提出要先回銅鑼灣的住所收拾東西,一些衣物,和輕易在藥房買不到的救命藥。
這回霍瞿庭倒沒嫌他麻煩,辛荷猜測,可能是霍芳年身死這樁事已完,目前媒體也沒抓到太多不算美妙動聽的消息去炒,僅幾房旁支的不甘言論,于霍瞿庭而言,也算一件大事了結,所以才心情不錯。
只不過他的好心情并沒有能維持多久,就被收拾好東西以后再次回到車上的辛荷結束。
“去你那里住也可以,我的房間必須鋪地毯,羊毛的,床品要真絲,毛巾浴巾都要手洗不可以機洗,我對好幾種洗滌劑過敏,待會兒寫下來給你。”
“房間要朝南,前后都有窗戶好通風,打掃的時候不可以用吸塵器,聲音太大,但要保持干凈,因為灰塵太多我會難受。”
“除了我的房間之外,傭人打掃也盡量在十二點之后再用聲音比較大的工具,下午四點鐘之后就別再大聲走動,也會打擾我休息……”
“閉嘴。”霍瞿庭說。
辛荷道:“那算了,放我下車。”
霍瞿庭沒再搭理他,過了會兒,辛荷小聲又問:“我剛說的你都記住了嗎?”
坐在前排的一個男人說:“辛先生,您說的我都記下了,待會兒一定會逐條對管家叮囑。”
見霍瞿庭臉色一如既往,辛荷有些沒意思,還要惹他,閉著眼的霍瞿庭好像知道他的想法,開口道:“或者你想要我把你的嘴縫起來。”
辛荷親眼見過他命令人縫別人的嘴,所以雖然知道他現在的腦子被車撞壞掉了,但還是犯慫,就真的閉嘴沒再挑釁。
一行人從銅鑼灣回到太平山頂,辛荷跟霍瞿庭前后下車,辛荷肩上背著自己的背包,落后一步,跟在他后面。
進門后,便有傭人來引辛荷去安排房間,他一步三回頭地走了,見霍瞿庭朝另一個方向邁了幾步,一手插兜立在酒柜前,動作停住,頭顱微微揚起,是在專注挑酒。
但那意圖不過出現一瞬,他便轉身走掉。
也是,這時候不過午間一兩點鐘,照霍瞿庭待人待己的嚴苛程度,怎麼會允許自己白日飲酒,還是毫無由來的飲酒。
走過轉彎前,辛荷最后看了一眼霍瞿庭的背影,那樣高大,在光線熾亮的客廳里,顯出一絲微弱的落寞。
辛荷能懂他的孤獨,車禍后在那具軀殼里醒來,仿佛世界在一夜之間變了模樣,行走和交際都是空白,只能依靠別人嘴里的三言兩語來摸索道路,現在最信任的爺爺離世,他是真的非常孤獨。
那傭人辛荷從前沒有在霍家見過,安頓得很細心,幫辛荷做完一切不需要自己親自動手的工作,隔幾分鐘,又有人來收他需要清洗熨燙的衣物。
辛荷這一天所有的精力已經用完,再沒力氣應對任何一個人,更無食欲。
他接過傭人倒來的水,仰頭吞下一把藥,堪堪到床上躺下,便吩咐晚飯之前不用再有人來,鎖舌彈回的聲音一響,他立刻陷入了昏睡。
被心臟脹痛結束睡眠以后,他看了眼表,是對他來說已經算格外漫長的四個小時。
辛荷撐著床坐起,拿過藥瓶取出一粒含在嘴里,閉眼靠在床頭。
不久有傭人來敲門,問辛荷晚餐的口味,辛荷想了想道:“少油少鹽少糖,多謝。”
晚餐桌上,靠近他這一邊的菜果然清淡。
大廚嚴格貼合客人的需求,將幾個菜全都做得寡淡無味,辛荷低頭顧自充饑,吃下很長一段時間以來最多的一餐。
但筷子剛一離手,抬頭便看到霍瞿庭不滿的目光,那幾盤菜幾乎沒有動過,僅其中一個吐司被他切掉一個小角,可以看得出痕跡。
辛荷沖他抱歉地笑笑,霍瞿庭隨即怕他壞了自己心情一樣轉開目光。
坐著無趣,他不是像霍瞿庭那樣會守禮節的人,自己吃完,便起身走掉,在偌大的客廳閑逛,隨后被落地窗一角的施坦威吸引了目光。
體積龐大的家伙在天將擦黑的暮色里散發出溫潤的光,辛荷的指尖在上面劃過,慢慢打開琴蓋,用腳輕輕將琴凳推到一邊,俯身按下幾個鍵。
音質不錯,他才坐下,抬手想了想,彈了一小段《棕發女郎》。
他知道,自己擅自動霍瞿庭的東西又會惹他生氣,今天一天下來,看他不高興的臉已經夠多,所以趕在霍瞿庭出來之前,規規矩矩地把人家的鋼琴恢復原狀,就打算回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