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吃不下的東西強吃是會被撐死的。”她打量了一遍辛荷的臉,很慢地說,“我真不明白你,要那麼多錢到底干什麼用。”
辛荷道:“怎麼能算,那是我媽留下來的,我一定要拿到。”
辛延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半晌道:“隨你吧,原本我只是想說,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越快越好。姑媽已經沒了,叔叔也沒有能力護著你,在這關頭出任何一點小事,都夠你粉身碎骨……辛蓼煩你煩得要死,說只要他在香港再看到你,就不會讓你全須全尾地走。”
辛荷倫理上的舅舅、生理上的父親的兒子,辛蓼,辛家唯一的繼承人,比他大六歲,是個只知道跳腳的草包。
而辛延是四月份辛荷住院那段時間來看辛荷最多的人,說親情有些過分,但畢竟血濃于水,更重要是兩人沒有利益糾紛,辛延在家也一向說不上話,所以對辛荷才和善一些。
辛荷道:“我如果怕的話,就不會再回來。多謝姐姐關心我。”
“我怎麼看你比五月份出院的時候還瘦,最近有去過醫院嗎?”
辛荷道:“會找時間去的。”
辛延還要再說什麼,走廊盡頭,冷著臉的霍瞿庭語調發寒地叫了聲辛荷的名字。
辛荷轉過頭看了他一眼,隨即用了些力氣,掙開了辛延的手,嘴里說:“姐,我走了。”一邊朝霍瞿庭走過去。
他停在霍瞿庭面前,緩了幾口氣,見他還繃著臉,辛荷就有些手足無措地撓了撓后腦勺,解釋道:“遇見我姐,說了兩句話。”
“你哪來的姐,是堂是表?”
霍瞿庭雖是故意刺他,但是說得沒錯,辛荷現在不僅自己一個戶口本,又因為辛家不認他,所以往上查還沒根沒源,好像石頭里蹦出來的。
他臉上是犯了錯的表情,認錯態度很好,沒脾氣似的,語調很輕地說:“那也是姐姐啊,我媽媽是她堂姑,我爸是她堂叔,怎麼會沒有關系。”
“等了你五分鐘。”霍瞿庭沒因為辛荷輕描淡寫提起自己身世而有停頓,也沒抓著這個說什麼不好聽的話,只很快又道,“這叫兩句話?”
辛荷語塞,低頭絞緊手指,看自己鞋尖,過了會兒,視線里霍瞿庭轉身走了,他趕緊跟上,在拐彎的地方回了下頭,辛延還在原地看他。
霍瞿庭的這場不快延續了很多天,辛荷才逐漸明白,剛見面時的霍瞿庭已經是他最和善的模樣,也體會到,他真正想忽視一個人的時候可以做到什麼地步。
他單方面冷戰了將近一周,幾乎沒跟辛荷說超過五句話。
這天又要跑好幾個地方,期間要在銅鑼灣待挺長時間,霍瞿庭開完一個會的中途休息時間,辛荷找到他辦公室去,規規矩矩地敲了門才進,低聲問他:“我可以回這邊的房子休息一會兒嗎?我感覺不太舒服。”
霍瞿庭手里夾了支煙,頭都沒抬,想也不想就說:“不可以。”
“真的難受。”辛荷說,“要不然你叫人跟我一塊去,我想安靜躺一會兒,你們公司附近施工的聲音我受不了了。”
半晌,霍瞿庭才冷著臉抬頭道:“這次又想去見誰?”
辛荷愣了愣,霍瞿庭的眼神似刀似劍,每一次辛荷以為自己習慣了的時候,下一次他再用那種厭惡的態度對待自己,辛荷還是會感覺到窒息一樣的無措。
辛荷說:“誰都不見,我跟你說了是我不舒服。
”
霍瞿庭沒再跟他爭論,低頭道:“出去,把門帶上。”
辛荷站著沒動,好半天,霍瞿庭也沒有任何反應,來送文件的單英感覺到室內的低氣壓,把文件放在霍瞿庭桌上,又走過去無聲地拉辛荷到沙發上坐。
辛荷沒有別扭,低著頭在沙發上坐下了,單英就低聲說:“你臉色不好,要不要吃藥?我去買,有沒有想吃的東西?”
辛荷搖了搖頭,說:“麻煩你給我塊毯子。”
霍瞿庭很少在這邊辦公,所以單英不太熟,出去了好一會兒,才拿了條干凈的未拆封的毯子回來。
辦公室的門關上了,他心里著急,就沒有多想,推門看到霍瞿庭正在彎腰幫好像已經睡著了的辛荷蓋上自己的西服外套,辦公室的遮光簾也已經拉上了。
霍瞿庭聽見動作直起上身,臉上嚴肅的表情未變,回頭無聲地對有些手足無措地單英伸出手。
他把毯子接過去,就又轉身背對單英,動作很輕地拆了包裝,幫辛荷蓋在西服外套的上面。
單英帶上門出去了,他站在原地,又看了會兒抿著嘴睡著的辛荷。
臉色的確很白,嘴唇微微抿著,眼眶紅了。
重新見面的一個多月以來,他第一次看到辛荷這種樣子,分明沒有嘰嘰喳喳地吵鬧,卻讓霍瞿庭心里感覺到更加得煩躁。
他在腦子里回顧屬于辛荷那部分遺產的交接,計算還有多久才能叫辛荷走得這輩子都不再見面。
他們之間全是孽緣,而所有的經驗都告訴他,辛荷只會帶來厄運,他應該離這個人越遠越好。
晚上霍瞿庭有不得不到場的應酬,就叫單英先跟辛荷回家,兩人從霍瞿庭的車下去換到另一輛,全程辛荷一言未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