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好不容易和諧相處了一個月,猛然間回到冰點,從霍瞿庭單方面的冷戰變成了互相都不搭理,單英心里叫苦連天。
霍瞿庭的車子先走,兩輛車很快分了兩個方向,載著單英和辛荷的車往太平山頂去,辛荷靠在車窗上不知出神想著什麼。
單英道:“別氣了,快慢就這段時間,你說呢,氣壞了不值當。”
單獨面對辛荷時,單英的語氣比較親近,也不再用尊稱,他也知道自己安慰人的技能不高,說完嘆了口氣,才猶豫道:“你也知道,當初車禍有辛蓼的一份,想從霍氏手里拿回信達和宏生,所以霍總最恨辛家的人,你總在他眼皮底下跟他們來往,他才這麼生氣。”
辛荷沉默很長時間,才很低又很慢地說:“我沒有氣他……只是怕他以后會難過。希望不會吧。”
單英沒有聽懂,辛荷也沒解釋,過了會兒,單英提醒他道:“之前你見辛先生的事,霍總也知道了。”
辛荷沒多驚奇,這幾天霍瞿庭的臉繃成那樣,想也不可能只是因為他跟辛延說了幾句話。
那天他撒謊說要留在家里休息,最后卻去見了舅舅,這事被霍瞿庭知道,會怎麼想是很顯而易見的事,辛荷倒也從來沒想著能徹底瞞過霍瞿庭,但心里還是有種難言的滋味。
這是唯一沒有跟霍瞿庭一起回家的一天,汽車飛掠過街道,已經上山接近白加道別墅區,在某段路向下望,能看到燈火閃耀的維多利亞港。
辛荷恍惚感覺自己像漂浮的一片風箏,但卻沒有飛得太高,只需要一點方向不太對的風,就可以把他撲向泥淖。
晚餐沒有多吃,辛荷很早就回了房間。
第二天一早,霍瞿庭在早餐桌上告知他:“有樁生意,今天上游輪,去五天。”
辛荷沉默半晌,說:“我暈船。”
霍瞿庭不置可否道:“早就定好的。”
辛荷說:“好吧。”他捧著碗喝下一口熬爛的小米粥,又低聲說了遍:“好吧。”
留給辛荷收拾東西的時間不多,他匆忙帶上五天份的藥和從銅鑼灣過來的時候拿的那個背包,就跟霍瞿庭出了門。
上了船,辛荷才知道他跟霍瞿庭住同一個大套間。
雖然是分開的臥室,但霍瞿庭一向怕被他占便宜,可能是考慮到船上人多眼雜,怕他節外生枝,才肯這樣。
沒等船拋錨,辛荷就在房間躺下,有人來叫了他兩次用餐都沒去,直到晚上將近八點,單英打電話,說霍瞿庭好像發燒了,問他有沒有帶應急的藥。
他們住的叫什麼總統套間,有醫生隨時待命,辛荷由此想到霍瞿庭的情況應該并不嚴重。
他送了退燒藥過去,果然只是單英在著急,霍瞿庭翹著二郎腿坐在床邊,低頭不知道在看什麼。
房間里有一種特殊的氣味,很淡但是無處不在,容易讓人聯想到某種青苔,或是雨后森林里潮濕的味道。
霍瞿庭這里燈光又開得暗,晚上起了風,船身搖搖晃晃,辛荷站在門口,一時間竟然有些看不清他的臉。
霍瞿庭轉頭看了過來:“發什麼愣?”
辛荷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單英已經走了,只剩下他跟霍瞿庭兩個人。
“吃藥。”辛荷走到他身邊,把裝了三種藥的小藥盒放進霍瞿庭手里,有點想試他額上的溫度,但又不太敢,最后只說,“過三個小時還不退燒的話,就要叫醫生了。
”
霍瞿庭沒說話,他們離得很近,身影卻仿佛陷在黑暗里,辛荷對上他發黑發沉的眼神,覺得看不懂,就又移開。
“那我走了。”辛荷知道他還在生氣,不會搭理自己,說完又找杯子幫他接了熱水放在床頭柜上,“現在這麼晃,先別看了,休息一會兒,記得吃藥。”
回房間后,辛荷沒再上床,一直在椅子上坐著。
這艘游輪并不算好,即便是最好的套間,也沒有多大,內飾更可以稱為普通,但令人驚奇的是地上竟然鋪著羊毛地毯,床品還是真絲。
墻壁上掛了副隨處可見的少女打水的油畫,他盯著看了會兒,只覺得時間過得好慢。
很久很久,才終于等到十點半,他立刻又去敲霍瞿庭的門,很輕的兩下,沒有人答應,辛荷就直接推門進去。
霍瞿庭平躺在床上,看起來像睡著了,燈光仍是很暗,辛荷慢慢走過去,見床頭柜上放著空了的藥盒和剩下半杯水的水杯,盯著霍瞿庭的臉看了好一會兒,才在他身邊蹲了下來。
他的眉骨和鼻梁都高,所以顯得眼窩比平常的亞洲人要深邃,看人時有點不怒自威的意思,容易叫人害怕,這會兒閉上眼睛安靜睡覺,才顯露出他本來的英俊。
辛荷趴在他床邊,下巴支在胳膊上看他,很久之后,才動作很輕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摸完也沒有拿開,指尖輕輕地向下滑,撫過霍瞿庭的顴骨和側臉,在摸到下巴的時候,被霍瞿庭一把攥住了手腕。
他轉頭看過來的眼神那麼清明,辛荷立刻反應過來,他剛才并沒有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