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辛荷很聽話,順著霍瞿庭不大的力道重新靠了回去,眼睛沒睜開過,可能都沒有完全醒過來,他很輕地摸到霍瞿庭搭在他肩上的手腕握住,沒多少肉的側臉貼過去,拿手指摩挲了好一會兒,觸感很涼,霍瞿庭聽見他幾不可聞地叫了聲“哥哥”。
霍瞿庭想到在游輪上的第一晚,辛荷以為他睡著了,趴在他床邊很輕地摸他的臉。
他轉過頭看到的第一眼,是辛荷好像什麼毫不設防的小動物一樣的眼神,因為暈船而發白的臉上掛著點笑,被他嚇到以后,就拼命地抽手要跑。
那時候他在想什麼?他警告辛荷的同時,心里控制不住地邪惡地想,怪不得以前的霍瞿庭會愛他到鬼迷心竅,那張臉加上那種眼神,有讓人一秒鐘變硬的本事。
辛荷又叫了一聲哥哥,這次比剛才清晰,隱隱帶著哭腔,鬼使神差似的,霍瞿庭坐在昏暗的燈光里答應了一聲:“我在這。”
辛荷立刻就把他的手抱得更緊了,眼淚從眼角成串地流出來,嗚嗚咽咽地說很疼,很難受。
一管安眠藥下去,霍瞿庭知道他不清醒,可能以為自己在做夢,看他斷斷續續地哭,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抬手,在辛荷肩側輕輕拍了幾下。
“哥哥。”
“嗯。”
“哥哥。”
“在。”
很久,霍瞿庭聽見自己夢囈似的問:“你后悔嗎?”
辛荷當然沒能回答他。
第八章
下船后好幾天,讓辛荷驚奇的是霍瞿庭一直沒出門,休息夠了才開始松散地上班。
辛荷感覺自己每天睡夠了,霍瞿庭才開始準備出門,下午還不到他犯困的時候,霍瞿庭就又收工了。
就這麼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地又過了一個多月,休息時間要跟工作時間占比相同,辛荷才忍不住去找霍瞿庭。
他在二樓的露臺抽煙,辛荷找了好一會兒,午后依然悶熱,他手里夾了根煙,身上只松松垮垮穿了件睡袍,甚至系帶都沒有系牢,露出胸腹和裹覆肌肉的大腿。
辛荷走過去,蹲在他身邊說:“為什麼一直不上班啊,你是不是要破產了?”
霍瞿庭不說話,辛荷就低著頭摳自己的衛衣袖口,半晌,才又猶猶豫豫地說:“都快三個月了,你不是在騙我好玩吧?要不只把信達給我就好了,其他的……”
霍瞿庭緩緩吐出一個煙圈,就掐了剩下的大半支煙,道:“快了。”
辛荷道:“什麼快了?”
“你的東西。”霍瞿庭聲線寡淡地說,“別著急,一直在走程序,我一點沒有插手,公示還沒結束,這個一完,它們就都是你的了。”
辛荷“哦”了一聲,卻不由自主有些發愣,在繚繞后快要散盡的煙霧里看霍瞿庭的臉,過了會兒,霍瞿庭突然說:“我跟你說過什麼?”
辛荷想,你跟我說的話可多了,沒一句是好聽的,你特指哪一句?
但霍瞿庭一直盯著他的眼睛,辛荷竟然很快又明白了。
在船上,霍瞿庭警告他,別再“那樣”看他。
不想再有不愉快,辛荷收回目光,就打算起身走開,但霍瞿庭卻抓住了他的手,把他往身邊帶了一把,抬了抬下巴,示意辛荷坐在他旁邊的小沙發上。
“拿到信達宏生和百隆以后,你打算怎麼辦?”
是要跟他認真聊天的架勢,辛荷想了想,老實道:“不怎麼辦……還讓它原樣經營吧,我不懂這些,還是找懂的人來管。
”
“哦……”辛荷想到什麼,“你不想再見我,這個我知道,也可以保證,肯定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這次已經很感謝你了,所以這個你可以放心。”
霍瞿庭來來回回把他看了很多遍,辛荷只知道他又不太高興了,但卻不知道為什麼,也不太敢動,只好老實坐著。
良久,想著自己前前后后拿到的消息,霍瞿庭說:“兩年前,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辛荷愣了一下。
這是霍瞿庭第一次主動提起兩年前的事,在看到霍芳年擺到他面前的真相以后,他甚至一度試圖否認過去曾經與辛荷之間發生過的情感糾葛。
后來他終于肯承認霍瞿庭愛過的事實,只不過他干脆將其稱為另一個人了。
霍瞿庭又問了一遍:“那時候,你真想讓他死嗎?”
換了種問法,辛荷卻仍有些說不出話。
霍瞿庭似乎也沒有在等他回答,目光很沉,里面有辛荷看不懂的東西,接著道:“是不是有人哄騙你,說他對你也不算真愛,不明確說要他的命,又許諾你大筆的錢離開,兩年前你才十八歲,還很小,在霍家和辛家的位置都很尷尬,所以如果一直有人這麼對你說的話,會相信也不奇怪,你……”
辛荷猛地起身,打斷了霍瞿庭的話,矢口否認:“沒有!我知道,我知道你會死,追尾的幾輛車上全是跑路的死刑犯,你上了大橋,就沒有活著下來的可能。”
辛荷脫力一般,又重復了一遍:“我知道你會死。”
霍瞿庭姿態閑散地靠在躺椅上,睡袍下露出隱隱的肌肉輪廓,他臉上也仍是最初隨意問話似的表情,但抓著躺椅扶手的手卻死死用力,連帶胳臂上的肌肉收縮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