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辛荷遭受的這八天八夜的飛來橫禍,在回港的飛機上,他自責到幾乎嘔血。
良久,他低下頭,重而慢地吻過辛荷微濕的鬢角,又去吻他發紅的眼眶和撲簌簌掉出來的淚,握著辛荷臉的手在發抖,像怕捏碎他,又怕護不住他。
“不怕。”他啞聲說,“剛才說讓你好好休息的話要記住,其他的你都不怕,有哥在,小荷就什麼都不怕,好不好?”
“你相信我,我只讓你怕這一次,以后肯定不會再讓你受一點委屈。小荷,你信我。”
辛荷紅著眼睛點頭,他被嚇得不輕,只想待在霍瞿庭的懷抱里。
霍瞿庭也拼命抱緊他,熱燙而不含任何情欲意味的親吻繼續重又緩慢地落在他臉頰上,大手在辛荷后頸揉搓,像安撫一只受驚的幼貓,用盡所有的方法。
可時間終究有限,鐘擇很快就回來了。
他看了眼把頭蒙在被子里的辛荷,對背對病床站著在看化驗報告的霍瞿庭道:“少爺,馬上就有人送吃的東西過來,咱們也可以走了。”
“好。”霍瞿庭隨手放下化驗單,回頭對著辛荷說,“小荷,哥走了,你好好吃飯。”
辛荷在被子里“嗯”了聲,很輕的聲音,只有霍瞿庭聽得出來,他又在哭。
他攥緊拳頭,面色平靜地出了病房,電梯下行時,鐘擇欲言又止,霍瞿庭道:“你說。”
“您剛才說,最近都不回倫敦……”鐘擇道,“我怕霍生會……”
霍瞿庭道:“我會自己跟爺爺說。”
鐘擇道:“但是……”
“我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張嘴?”
霍瞿庭平淡的眼神掃過去,鐘擇先是一愣,接著立刻低下頭,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少爺,我沒有那種意思……”
“滾吧,別再跟著我。”
說完,霍瞿庭就走出電梯,沒再上鐘擇的車,在路邊隨手攔了輛的士,揚長而去。
他在霍宅自己的房間里給霍芳年打電話,將近三年沒有回來住過,房間里一切陳設都沒變化,只是多了很多辛荷的東西。
看來他周末回家,大多數時間都是睡在霍瞿庭的房間。
霍瞿庭走到床邊,隨手拿起一本琴譜翻看,電話通了,他直接說:“爺爺,鐘擇跟您講過了吧,最近我都留在香港,陪他做完手術。”
霍芳年一副拿他沒辦法的樣子:“還是心軟。”
“爺爺,人不是一天長大的,難道您不覺得,我照顧他十年,今天說叫他去死就叫他去死,不聞不問才可怕嗎?”
霍芳年好像是很低地笑了聲,拿一把渾濁的聲音道:“反正我管不了你,隨你去吧。”
霍瞿庭的指尖輕輕撫過琴譜上辛荷做的筆記,握著手機的那只手卻用力到發白。
“謝謝爺爺。”他說。
霍芳年隨口叮囑他要上心學業,還破例問了句他自己的生意的情況。
“我會自己看著辦的。”霍瞿庭說,“倫敦還有合伙人在,而且已經接觸了那麼久,風投沒理由只因為我不到場這一個原因就立刻決定退出。”
如果不是因為血脈,他在霍芳年的眼里其實和他那個令霍芳年看不起的媽一樣,但今天吵完那一架,后面又在霍芳年辦公室談了長達兩個鐘頭的心,在霍瞿庭的著意順從下,霍芳年對他的態度突然大有改觀。
聞言,霍芳年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總之答了兩聲那就好。
后面的時間,霍瞿庭遵照探病時間每天去醫院看辛荷,霍芳年沒再叫人跟著他,兩個人說話才沒那麼多顧慮。
辛荷全世界只信任霍瞿庭一個人,無條件相信他可以保護他,很快就不再像個容易被任何風吹草動嚇到的小動物,但也還是慌張,每天只等他來,鉆進他懷里,溫熱的臉頰貼在他頸側。
時隔幾年,霍瞿庭不知幸還是不幸,他竟又有些重回小時候才偶爾會有的撒嬌。
只是時間過得快,沒多久,護士就會來請霍瞿庭離開病房。
為了把身體調整到適合做供體的狀態,最近頻繁用藥降低抗體水平的辛荷有些虛弱,霍瞿庭把他帶出醫院送去澳門的那天晚上,車開到一半,他發起了燒。
出發之前,霍瞿庭給他裹了好幾層毯子,春初的香港溫度并不算低,辛荷還是覺得冷。
兩個人走夜路,車里沒有開燈,霍瞿庭專心路況,沒有發現他發燒,并不算嚴重,所以他也沒有說,只是把毯子扯高一些,轉過臉,很認真地看時而被車前燈的光線映亮的霍瞿庭的側臉。
飽滿的額頭,烏黑的眉毛干凈整齊,那雙眼可以嚴厲也可以多情,嘴唇的溫度他也嘗過,兇起來非常嚇人。
好想接吻。
辛荷想,今天霍瞿庭還沒有親過他。
他不是會忍耐的人,但是后座上還有兩個帶槍的安保,實在是環境不方便做這件事情。
“小荷。”霍瞿庭又叫他,“有沒有不舒服?”
辛荷裝作不耐煩很低地回答他:“第七遍的沒有。”
霍瞿庭笑了一下,隔著毯子在他后腦上拍了拍,打量他的余光一閃而過,辛荷悶悶地又說:“哥,你不穿西裝也好帥。”
“嗯。”霍瞿庭嘴角的笑意一直都在,“這種話可以多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