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辛荷愣了好長時間,反應過來霍瞿庭給他的是什麼,捏著那些東西的手有些發抖,好一會,才說:“不是……”
“不是是什麼?”
辛荷慢慢收了臉上的表情,垂著眼努力平靜地說:“我做了錯事,難道不應該做自己能做的補償嗎?”
霍瞿庭意識到,直到此刻,辛荷也不肯直面他雖然沒有恢復記憶,但已經知道了事情真相的事實。
辛荷仍把自己放在背叛者的位置上,接受他偶爾的好態度,和大多數時間的不耐煩。
那瞬間,他突然感覺自己陪著辛荷演的這一出自欺欺人的戲沒有任何意義,兩個人都拒絕說透他已經知道了真相的重點也許不是辛荷害怕自己隨時死掉會讓他難過,而是因為其實辛荷從來沒有愛過他,所以才能永遠清醒地提醒他們兩個人都保持在“一點喜歡”。
可辛荷又真的愛過那個擁有記憶的霍瞿庭嗎?如果真的愛,那他是怎麼遞出了那把鋒芒刺目的劍,甚至試圖親手指引著霍瞿庭刺向他?
他沉默了很長時間,最后說:“辛荷,你真讓我失望。”
辛荷的付出的確顯示他的無私,但那是多血腥的無私啊,帶著會粉碎掉霍瞿庭的力量。
“你只愛自己。”霍瞿庭一字一頓地說,“你真可怕。”
辛荷慘白著一張臉坐在床邊,兩眼無神,嘴巴微張,似乎無法消化霍瞿庭的那幾個字。
又看了他一眼,霍瞿庭轉身出了門。
他睡得還算好,也沒有喝酒,但就是走得像一條喪家之犬,失魂落魄。
他將近一周沒有回家,檢察院那邊的事情也多,單華跟著他連軸轉,有天想起來問他,辛荷給他的到底是什麼,霍瞿庭含糊其辭,混了過去。
晚上九點多,辛荷照例給他打電話,霍瞿庭看了眼手機,隨它在手邊明明暗暗。
跟往常一樣,辛荷打了兩個就沒再打,霍瞿庭的視線集中在電腦屏幕上,過了會,手機上又進來一條消息。
是辛荷發的,內容是:霍瞿庭,你不要不接我電話。
霍瞿庭恨他的絕情和狠心,所以即便腦子里已經完全想象出了辛荷拿著手機叫Siri發消息給他的動作神態和聲音,每一根神經都在說想念,但最后還是沒有接那個跟著短信再次打進來的電話。
全部麻煩都解決的那天,負責跟他對接的人在所有文件上蓋章、簽字,接著檢查、存檔,最后告訴他,結果會在五個工作日內公示,這件事結束了。
仿佛籠罩頭頂幾百天的陰云散開,所有人都喘出憋在胸腔里的一口悶氣,單華和余存都在,霍瞿庭卻沒有慶祝的心情,讓隨行律所的人先走,三個人開了一輛車,出了律政司,匯入車流,走上街道。
“媽的!”走了好一會,余存才錘了把方向盤,眉飛色舞地罵了句臟,“叼你老母!”
霍瞿庭跟著笑了一下,手機就響了。
是家里的座機號,最近辛荷也試過用那個給他打電話,平時都是忽略的,但今天這件事對辛荷來說意義重大,他想著通知一下總不算是妥協,接通卻是家里的傭人:“霍生,小荷不太好,我先叫的救護車,就給你撥了電話。”
是救護車先到,所以他中途掉頭,又趕往醫院。
已經聯系好醫生,定好的手術提前開始,霍瞿庭到醫院的時候,手術室的紅燈已經亮起,家里傭人等在門口,臉色惶惶,已經落下淚來,神態十分不忍。
霍瞿庭幾乎站不住,想到今天早上,辛荷還給他發語音,語氣軟綿綿的,被冷了這麼久,仍然沒多生氣似的,只說:“你回家來,我就給你道歉。”
他靠在墻上,臉色灰敗,聽傭人斷斷續續地講怎麼就突然出了事。
好好地吃了藥,先前還說要吃云吞,三分鐘不到,就暈倒在了客廳。
單華也是在傭人的話里才知道,霍瞿庭已經將近二十天沒有回家。
他難以置信地轉頭看向霍瞿庭,見他眼赤紅,唇發白,仍攥不住要揍他的手,拎起了他的衣領,最終卻沒揍下去,余存拉著他,扯開好幾步,他才發覺自己嘴唇在抖。
他說:“霍瞿庭,你干脆把他弄死,他就不用再受你家的折磨了。”
霍瞿庭慢慢滑到地上坐著,什麼都不想說,胸口刀絞似的痛,只想著很長時間之前,定好了手術時間,當時在醫生辦公室,他站在辛荷旁邊,辛荷拉了拉他的手,說:“這次做手術要你陪著。”
當時他還記得“一點喜歡”的約定,并沒有貪心地想要更多,所以裝作不耐煩地說:“知道了。”
辛荷就笑起來。
他忘不了那個笑容,眼睛很彎,好像很容易就感到非常幸福的小孩。
但是他沒有做到,辛荷進手術室之前,聽到他說的最后一句話,都還是:“你真可怕。”
手術做到第四個小時,單英來了。
最近霍瞿庭跑律政司比較多,所以他一直負責公司這邊的事,剛聽到霍芳年留下的爛攤子完全收拾好的消息,接著就是辛荷住院。
單華回家一趟,霍瞿庭跟余存分別坐在走廊的兩邊,單華跑了幾步,然后走到霍瞿庭身邊,把前陣子霍瞿庭讓他拿去給律所看的文件重新遞給他:“我走之前,律所剛送過來,我就一起拿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