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餃子里藏硬幣,咬到的人來年都會平平安安,吉祥如意。”
我突然想到自己胸前還有個金墜子,一連身起來。
“你等我兩分鐘。”
墜子是十二歲本命年那年家里人買的,一個老虎,誰送的我都忘了,后來有一年我取下來送給李遲舒了——不過現在還在我身上帶著。
我把它取下來,揉了香皂洗了洗,跑回桌子面前坐下,遞到李遲舒嘴邊:“咬一下。”
李遲舒還嚼著餃子,看看墜子,又看回我臉上:“嗯?”
“咬一口。”我說。
“哦。”
他好不容易把嘴里東西咽下去,喝了口水,微微張嘴,牙齒在老虎身上輕輕碰了一下。
我放下墜子擱桌上:“人家咬硬幣,你咬金子。不止明年,后年,大后年,大大后年,都要平平安安的。”
他低頭盯著那顆金子好一會兒,才埋頭笑笑,小聲說:“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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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馳找這地方,該破的不破,不該破的破了個全。
就比如說洗澡,還得現燒熱水。
好在我吃飯的時候就已經給李遲舒燒了一桶,在他提出要去洗碗時成功被我用洗澡這個命令回絕了。
等他上樓找好換洗的衣服下來我也差不多洗完了碗,看他頭也不回地往廁所走,我一把把人叫回來:“你等會兒。”
李遲舒很聽話地停住腳:“怎麼了?”
我把他手里衣裳拿過去抖開看:“短褲?”
“嗯。”他目光帶著點不解在我臉上逡巡,“我爸爸的……怎麼了嗎?”
李遲舒就帶了兩套換洗的衣服,這是我意料之內的,他學生時代的所有服裝幾乎都來自他已故的父親,春夏秋冬,總能找到幾件不合身但湊活能穿的。
“山里晚上蚊子多得很,穿短褲要被咬。”我轉身上樓,“你等我一會兒。”
——我的兩大個行李箱,其中有一半的東西都是為李遲舒準備的。
來之前一個周里我就已經讓家里做衣服的阿姨幫我給李遲舒定做了兩套睡衣,畢竟李遲舒渾身上下每一個地方的尺碼,我比他本人都更清楚。
拿著給他做的睡衣下樓時我又回頭看了一眼他那套衣服:很大,比他本人的身架大了不知道多少,縣城市攤上典型的軍綠色,材質是最不透氣的滌綸,頂多十五塊,不會超過二十。
我又想起那個買了一柜子奢侈品牌但從始至終只愛穿畢業時買的第一套純棉睡衣窩在被子里的李遲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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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日,晴
放假第一天,給老師交了留校申請,學校沒人,食堂一樓窗口只有一個菜。
做了兩張數學卷子,一張英語周報。
要七天之后才能看見沈抱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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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日,晴
今天陪沈抱山去鄉下了,原來是他的老家,我以為他從沒住過這種地方的。
沈抱山給我做了餃子,我吃了十三個,已經好多年沒吃過餃子了,跟著沈抱山好像運氣會很好,總能吃到很想吃的東西。他還讓我咬了一口他的金吊墜,是個老虎,咬完以后他說我未來四年都要平平安安的。
晚上睡覺穿的他的睡衣,他說是他小時候的,現在穿著不合身,所以帶來讓我試試。不過真的跟我很合身,哪里都剛剛好,穿著很舒服。
睡覺的時候二樓的電風扇不轉了,很熱,沈抱山到處找,找到兩個塑料扇子,但我沒力氣扇很久,熱著熱著就睡著了,醒來看見他在給我扇涼。
我沒有說話,希望他沒發現。但是很謝謝他。
第一次和沈抱山單獨過夜,他真是一個很好的人。
第8章
李遲舒的鬧鐘在早上五點五十第一次響起就被他按掉,我正睡得饞覺,像以往無數個清晨那樣條件反射一把摟他進懷里:“再睡會兒。”
他先是渾身一僵,試著在我手里掙扎了兩下,我還沒清醒,順著習慣圈緊雙臂,準確無誤地把臉埋到他后頸處:“再睡會兒,李遲舒。”
他徹底不動了。
過了兩秒,我猛地睜眼,意識到現在是什麼時間點,心口直跳。
可李遲舒沒有再反抗,安安靜靜枕在枕頭上,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又睡著了,也只能維持著穩定的呼吸,一根手指頭都不敢動。
我張了張嘴,嘴唇碰到李遲舒頸下的皮膚,呼吸間是我帶來的沐浴露的味道,這是李遲舒生前最喜歡的牌子。眼下我抱著十七歲的他,緊張得像個毛頭小子,難過在恍如隔世,好在也真是隔世了。
我厚顏無恥地閉上眼,摟著他睡了個回籠覺。
可李遲舒是個天生自律的人,睡了沒多久,他就悄悄把我放在他腰上的手拿來,自己下樓洗漱。我在樓上聽著,下頭沒動靜許久,李遲舒還不上來。我本來打算掀開被子下去看看,一起身就定住了。
……十八歲的身體確實精力旺盛。
……當然三十歲的時候也旺盛,但那時李遲舒的身體狀態不是很允許我那麼旺盛。
我坐床上平息了會兒再下去看,李遲舒原來一直蹲在灶口前,手里拿著根柴,要放不放,對著洞口如臨大敵。
我捏捏鼻梁走過去:“干什麼呢?”
他仰頭看著我:“我想做早飯來著,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