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在發疼,他有些喘不過氣,抬起手狠狠揪住自己胸口的衣服,仿佛這般才能使得自己稍微好受一些。
“不要被所見的幻象支配你的情緒,”秋白的聲音在此刻突兀地響起,“鬼魅最擅長迷惑人心,你萬不可輕易被他們所左右。”
說著,秋白的手輕輕地撫上他的臉。
秋白的手帶著幾分暖意,襯得他的臉越發冰涼。步驚川因為秋白的動作暫時安心下來,卻發現自己在見到幻境的短短幾息之間卻已經是淚流滿面。
在秋白面前此番表現,令得他自己感到有些丟臉。
秋白的手指還輕輕摩挲著他的臉頰,正將他臉上的淚痕拭去。
步驚川忙后退了一步,自己舉起衣袖,將面上的痕跡擦了個干凈。他背過身去,不愿面對著秋白,深呼吸幾次調整好后,才終于轉過身子回來。
秋白正微微皺眉看著他,“方才可是中了什麼幻境麼?”
步驚川張了張嘴,方才所見,他不知怎麼的,打心底里便不覺得那是幻境。方才所見,真實得有些過分,就連情緒都仿佛是親歷者一般,就連他現在回想起來,都會覺得胸口發堵。
他輕輕搖了搖頭,“我覺得那不是幻境。”
說著,他轉過身去,面對著面前漂浮的千萬鬼魂,低聲道:“那些……若是我猜得沒錯,他們都是鬼魂。”
他眼中只有眼前那些鬼魂,沒有察覺秋白的神色在聽到他的話時一變,“那些?此處不是只有這一個黑影麼?”
步驚川一愣,“你沒有看到嗎?他們都在你我跟前。”
秋白只是搖頭,“我未曾聽到人聲,也沒在那黑影上見到什麼鬼魂。
”
先不說在這等要緊關頭,秋白斷不會同他開這般低級的玩笑。秋白的感官比他敏銳許多,他既然能見到,哪有秋白見不到的道理?
步驚川蹙眉,又想起方才的情景。他聽到了黑影中傳出的聲音,秋白卻是一無所獲。
莫非是有什麼原因,令得眼前這副場景,只有他自己能看到,而秋白無從察覺?
步驚川皺起眉頭,莫非此處的情形只有自己能見到?可這又是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是他?
步驚川再度轉頭看那黑影,那無數鬼魂面上的表情或悲或喜,卻都是在盯著他的。
“衍秋!”
一個稚嫩的童音忽然響起,又有幾個孩童的聲音附和著。孩童似乎沒有大人的憂慮,他們語調歡快,一疊聲地喊著什麼。
起初他聽不清楚,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可隨后又接連有幾聲童聲喚著同一個名字。
這個名字,先前也應當是星城遺民的一人罷?為何會有人會在此時喚起這個名字?
“大貓貓。”
那些稚嫩的童音又呼喚著。
步驚川心頭感覺到奇怪,便問道:“你們在叫誰?”
那些聲音卻又不回答,只自顧自地道:“白貓貓。”
想起方才所見到的場面,步驚川心底里輕輕嘆了一口氣。
他們經歷千年,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中渡過千年,神志早已消磨大半,支撐著他們的,恐怕唯有生前的最后一點執念。
就在此時,一直安靜不動的黑影,忽然向著步驚川靠近了一點。
它的動作立即引起了秋白的警惕,下意識又要攔在步驚川身前。
步驚川忙上前一步,拉住秋白,“我覺得他們應當沒有惡意。
”
秋白皺著眉頭回頭看他。
步驚川繞過秋白,向著那黑影走出幾步。
那黑影見他主動靠近,欣喜若狂地又走近幾步,湊到了他跟前。
此刻步驚川同那黑影靠得極近,若是黑影存有半點害他之心,在這個距離之下,隨時都能得手。
但那巨大的黑影只是溫順地靠近他,彎下腰來,將一個物件輕輕放入他的手中。
緊接著,那巨大的黑影,連同它身上附著的鬼魂,一道化為污濁河水,消散于他們面前,再度匯入灰黑一片的護城河中。
步驚川愣愣地望著他們消失,又看著因為鬼魂動作而波動的河面,直至那河面恢復平靜,他的心情卻久久未能如那河面一般平靜。他心底里生出一股無力的悲愴,就連手中的東西都來不及看了,只能望著那死寂一片的河水,眼眶一酸,淚水又不由自主地落下。
見狀,秋白不由得又問道:“怎麼了?”
“只是覺得以后見不到他們了,有些傷感。”步驚川回過神來,擦了擦臉。
一日之內連續兩次作出這般丟人行徑,先前還會不好意思,這下倒是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就連秋白上前為他擦臉,他也不想躲開秋白的手了。
“他們只是暫時回去休整了。他們的修為雖強,卻應當是因為鬼魂的緣故,不能現身太久,如今我還能從這河中查探到他們的氣息。”秋白道,而后終于問出了一直想問的問題,“不過……他們是誰?”
“他們是……”步驚川看著平靜的河面,心緒卻因為說出這一句簡單的話而起伏,“他們是這北斗星城的……遺民。
”
而如今,或許稱他們為亡魂更為合適。
作者有話說:
凌晨的時候瞎改文案被凍結了QAQ在這里給大家說聲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