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乎是在痛感歸位后便忍不住輕哼一聲。
實在是太疼了,他甚至懷疑自己先前是疼暈過去的。
他直直地望向屋頂,紛亂的思緒如雪花般飛散。他放空許久,也未來得及想一想自己身在何處。
正當他開始回想自己昏迷之前發生了什麼事,一個聲音忽然響起,“東澤?”
步驚川精神一震,昏迷前發生的一切驟然在眼前一一掠過。
許是因為那日他靈力消耗過大,導致他太過虛弱,加上當時的心情格外地孤注一擲,這才沒忍住,同秋白坦白了自己的心跡。
他僵硬地轉過頭,去看向傳來聲音的地方。
有著身上的傷勢作掩護,他這般的僵硬動作,并未讓秋白察覺出什麼不妥來。
見他動作,秋白快步走近,放緩了聲音道:“身上可還有不舒服的地方?”
他正想說一句沒有,卻發現自己的嗓子干得幾乎冒煙,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秋白見狀,連忙走近扶他起來喝了幾口水,隨后又喂他吃了小半碗粥,他才徹底回過神來。
粥還是溫熱的,溫度剛剛好,讓他麻木了的腸胃逐漸找回了知覺。
他的身上很干凈,除了疼痛外并沒有不適,應當是秋白替他處理過了。比起上一次力竭醒來,這次秋白照顧他,像是照顧出了經驗,熟練了很多。
待他吃完后,秋白才道:“你身上的繃帶和藥我昨日才幫你換過,現在既然你醒了,我便現在幫你換藥罷。”
說罷,秋白便開始動手拆他身上的繃帶。
秋白動作的時候,一直沉默著,就連視線也避開了步驚川。
步驚川已經做好了被秋白質問的準備,卻在秋白替他拆完繃帶后,也未聽到秋白問上一句“為什麼”。
秋白為何不問?問他那天為什麼要用劍在自己身上刻陣,問他為什麼會在那天同他坦白心跡,問他為何會生出那般的感情……
步驚川從未想過秋白竟會半句不問。
“這幾日還是不要亂動為好。”秋白的聲音將他的注意力拉了回來,“凡間的草藥功效著實不顯著,但此處條件有限,只能先這樣了。”
饒是修士有靈力傍身,傷勢恢復會比凡人要快,但也架不住步驚川如今靈力枯竭,失去了屬于修士的自愈能力。步驚川身上的傷口好得極慢,只能拿草藥敷著,卻還是會時不時滲出些許血跡。
傷口恢復得不算好,略微有些惡化,他身上發熱無力,醒來沒一會兒就又有了睡意。
秋白替他上了新的藥,又裹了厚厚一層紗布,最后摸了摸他的額頭,“還在發燒,你多休息一會兒。孟章過幾日應當能到了,屆時讓他再幫你看看。”
沾了血和藥的紗布被秋白裹起來放到一旁,那味道算不得好聞,步驚川只是略微皺了下眉,秋白便將紗布卷起來,放到了遠離他的床腳。
在秋白替他收拾繃帶的間隙中,步驚川昏昏沉沉,本來又準備繼續睡去,忽然又回想起了一直未有結果的話題。
秋白待他的態度如初,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或許是因為他負傷,秋白待他還比平時多用心幾分。
那日他分明同秋白坦白了自己的心意,如今秋白的表現卻坦然得不像話,仿佛另外一個當事人不是他似的。
秋白正在屋中收拾著散亂的繃帶,一刻不停,無暇看他。
方才升起的睡意在此時消融,步驚川在心中猶豫糾結半晌,最終還是按捺不住,主動出聲喚道:“秋白。”
秋白動作微頓,卻頭也不抬,手上在最初的停頓過后,又開始繼續著方才的動作,“你說便是。”
若是秋白真的坦然,又為什麼不看他?是不敢,還是不愿?
“你抬頭看著我。”步驚川不依不饒道。
秋白手上的動作終于停住了,依言抬起頭來,卻在視線接觸到他的第一時間,眼中多了幾分躲閃的神色,隨后極快地移開了視線。
步驚川將秋白的神色變化看在眼中,他同秋白相伴四年,如何看不出秋白此時的想法。
“你為什麼不敢看我?”他輕聲道,“秋白,我是認真的,那天我說的每一句話,都能作數。”
秋白眼底劃過幾分不易察覺的慌亂,沉默半晌,“……你想多了。”
“那你是討厭我麼?”步驚川繼續追問。
這次秋白回答得很快,“沒有。”
步驚川笑了笑,“那你便能算作是喜歡我。”
秋白沉默了一下,才回答道:“……這兩個不是一回事。”
“那你討厭我那天做的事嗎?”步驚川繼續道,“我對你做的事。”
他沒有點明,但他相信秋白能領會到,他在說那個吻。
那個他在情急之下,頭腦發熱留下來的吻。
秋白抿了抿唇角,沒有回答,卻微微紅了耳尖。
秋白的反應令得步驚川心底里生出幾分希冀,趁著秋白走近,試探性伸手扯了扯秋白的袖子,“你不討厭我這麼做的對嗎?為何……為何不能同我試一下?”
“不行。”秋白輕輕搖了搖頭,將自己的袖子從步驚川手中抽出,道,“我……不能接受。
”
步驚川望向那截從他手中滑落的袖子,秋白正如那截袖子,在離他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