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多得步驚川目不暇接,他卻紅了眼,不管不顧地將自己全身的靈力都在此處施放,試圖阻止那血色的靠近。他不知該如何徹底地除去此處的血色,只是不停地重復著將那血色震碎的步驟。
他不知那血線是何物,卻又本能地知曉那應當不是什麼好東西,這才力求這血線遠離秋白。
而他能力終歸有限,才勉強守住秋白軀殼不到一刻鐘,體內的靈力便被耗去大半。步驚川不可避免地感到了幾分疲憊,正在此時,一道細細的血線,在他疏忽之處,悄悄地靠近了秋白身側。
霎時間,秋白的軀殼旁,就連空氣也被染上了濃厚的血色。那血色如云似霧,幾乎就要將秋白吞噬。
那血色緩緩地浸染著秋白雪白的毛發,就連黑色的斑紋也被血色這眼。
步驚川的眼睛幾乎被這血色一并染紅。
他快步上前,只想揮手打散那圍繞著秋白軀殼的血色。那看不見的屏障又不知在何時撤去了,叫他能飛快趕到秋白軀殼跟前。
然而,那血色已經浸入秋白的皮毛,已然無法再如先前一般容易揮散。
就連在空氣中的血霧,也比先前的血線頑強許多,叫他輕易打不散。
步驚川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幕。
秋白的軀殼理應是無知無覺的,安安靜靜地躺在那碧玉方臺之上,然而步驚川不知怎的,從秋白軀殼上看出幾分痛苦的神色。
理智告訴他,那應當是他的錯覺,然而他又止不住地這麼想著。
秋白先前同他坦白過,自己不是真正的劍靈,而是魂體狀態棲居在金素劍中。
眼下秋白不見蹤影,只有一副軀殼在他眼前,使得他不自覺地想著,秋白是不是已經回到了這軀殼之中。
他們此行便是為了尋找秋白的軀殼,秋白回到自己的軀殼之中應當是一件值得高興的好事,可步驚川卻不知為何,心頭如同被梗住一般,有幾分失落。
他不知自己是失落秋白再不能像先前那般,棲居在金素劍之中,隨時陪伴在他左右。還是失望秋白夙愿已了,日后會讓二人關系發生改變。
然而這些念頭,都不過是他猜測而已。他一直這麼同自己說著,秋白尋回軀殼,了卻多年夙愿,他該替秋白高興。
可不知是不是這段時間的親近,令得他對秋白生出這般患得患失的情緒。
這情緒影響著他,恨不得把秋白藏起來,甚至覺得巴不得秋白一輩子都尋不回軀殼才好。
他被自己這般的想法嚇了一跳,回過神來。
他也弄不清楚為何自己會生出這般的想法。分明……秋白始終都要尋回自己的軀殼的,秋白總不能一直維持魂體的狀態,他一直這麼告訴自己。
秋白不該囿于這小小的金素劍中。像秋白那般驕傲的人,應當生活在陽光下,比日光還要耀眼。
他覺得秋白生來就該站在高處,受萬人敬仰,而不是像如今這般,當一個脫離眾人視線、只在他跟前現身的劍靈。
他與秋白相處四年有余,自然知曉秋白是怎樣的人。秋白本當恣意又瀟灑,然而卻不知為何,在他面前的秋白,卻是始終有所保留,仿佛是在壓抑著什麼。
不該是這樣的。
步驚川這麼想著,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穿透那血霧,輕輕摸一摸秋白的軀殼。
然而,他的手卻像觸碰到水面一般,眼前的畫面被驚動了,震蕩起來,碎裂成無數細微的波痕。
他的手沒入了這畫面之后,從指尖傳來的觸感卻是一片冰涼的虛無。
透過這波動,步驚川這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眼前這個奪去了他注意力許久的畫面,竟是一個幻境。
不待他多想,他忽然聽到自秋白軀殼中——現在或許應當說是在那幻境之后,傳來了一道細微的、刻意壓抑著的低低喘息。
第163章 翰墨之境·一一
不知是不是因為分離得太久,叫他過分思念秋白,還是因為獨自一人而心中惶惶,叫他迫不及待便想見到秋白。
沖動占據了思維的上風,幾乎是在聽到秋白聲音的第一時間,步驚川便低呼一聲:“秋白,你在那嗎?”
什麼理智、利弊、謹慎,被他統統拋到了腦后。他滿腦子只有這個人,并且,想知曉對方的情況。
想要見到秋白的念頭前所未有地強烈,幾乎占據了他所有的思緒。
他幾乎整個人都要陷入眼前的幻境畫面,想要見到那個身處畫面之后的人。
然而,最終在穿過那幻境的前一刻,他還是反應過來了。
此處不同于以往,惑人心智的幻境層層疊疊,叫他分不清真與假。那雪原竹海是假,方才他所見到的碧玉方臺與秋白軀殼也是假,又如何敢保證……他方才所聽到的聲音,是真正的秋白?
他進入太云門禁地如此久,到此時尚且不知自己身處何處,更未弄清楚狀態,萬萬不可沖動行事。
稍有不慎,他的沖動不止會讓自己限于之地,甚至會……拖累秋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