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躲著他,卻又一邊與他約定臘月初六見面……這又是為什麼?
懷著這般忐忑的心情,他終于等到了臘月初六這日。
日暮西垂,他一直在等的人才終于現了身。
二人見面,沒有多余的問候與解釋,秋白仿佛只是為了確認他在一般看了他一眼,隨后轉過身去,開始帶路。
步驚川跟著秋白一直走,卻是見到秋白這是帶著他往山下走。直至離開長衍宗有些時候,他才忽然想起,這個方向到底通往何處。
潭池鎮。
作為距離長衍宗最近的小鎮,長衍宗的弟子也經常會來到此處,因此這方向也算得上熟悉。只不過,五年前,此處曾遭遇魔潮,因而此地樣貌大改。盡管當初被摧折的草木如今已經恢復過半,可這路終歸是與步驚川小時候走的那條路不再一樣了,因此,他費了些勁才認出這是何處。
潭池鎮便是以隆冬時節方會出現的燈花而聞名,此地盡管在早年的魔潮幾乎一度叫這小鎮毀于一旦,可當魔潮過去后,當地來往的人仍是絡繹不絕。
二人繞過熙熙攘攘的人群,終于來到了那潭池跟前。
步驚川忽然便知道秋白在做什麼了。
十八歲生辰那年,他曾經與秋白秋白一道來到這處潭池鎮,然而因為某些原因,秋白并不能與他一同觀賞那燈花,更遑論一道放上一朵花燈。
而后,他在疏雨劍閣時,借口與秋白比試,換得秋白一個承諾,他當時說,要在自己的生辰與秋白一道來此處,再看一看花燈。
當時藏著少年心事的要求,秋白應下了,且一直記在心里。
潭池邊上,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秋白抬手,從燈花樹上取下了兩朵燈花。這燈花特殊,生來便能飄浮于水面,花蕊處是天生的燃料,點燃后長燃不滅。燈花盛開的季節,將會有無數燈花飄浮在潭池之上,水面倒映著燈花,映得天地也為之蒙上一層柔和的光,一片輝煌熱鬧的景象。
秋白先是將其中一朵燈花交到他手中,又轉而握著金素劍,在金素劍中尋找著什麼。
金素劍是步驚川前世的時候一手打造,自然清楚這靈劍的特殊之處。不但能夠承載秋白的魂魄,還能兼任儲物戒的功能。
因此,步驚川還有些奇怪。他分明記得,在此之前,他從未見過秋白往金素劍中放什麼東西,要放,也估摸著是這五年之內放的。
而到底是什麼,才會叫秋白如此珍而重之,竟是要儲存在金素劍之中?
很快,步驚川的疑惑便有了答案。
只見秋白取出了兩朵燈花,接著,又是兩朵。這些燈花兩兩成對,一并存放著。最后,取至末尾,一共取了足足五對燈花。加上步驚川與秋白如今在手上捧著的,不多不少,正好六對。
距離那次步驚川無意與秋白約定,竟是已經過去了足足六年。
每一對取出來的燈花,都會比前一對要干枯些許,步驚川光是看著這燈花,幾乎能夠見到秋白在每年的隆冬時節孤身一人來到此處,在熱鬧的人群中,獨自一人取下兩朵燈花,隨后小心翼翼地保存。
燈花一年一度,唯有隆冬時節方會盛開,而已經盛開的燈花,則會在春季來臨之前,全數消融。
秋白是用了不知道多少靈力,才將這五對燈花保存下來。
步驚川只覺得自己的喉頭仿佛被哽住一般。被人牽掛著的感覺,對他來說,很新鮮,很高興,然而更多的,卻是無盡的對于秋白的心疼。
秋白該是如何耐住這六年的孤獨,獨自一人來到此處的?秋白獨自記著這個隨口一提的約定,獨自履約了五年,直到第六年,才終于等到他回來。
若是他不回來……秋白恐怕會這麼一直等下去。
直至今日,他才意識到,無論是東澤還是步驚川,都是被秋白珍而重之地放在了心上的。
“這是我這些年欠下你的花燈。”秋白沒有看他,只盯著那波光蕩漾的潭池,點燃的花燈聚起暖融融的光,落到了他的臉上,使他的臉上渡上了一層柔和的光,叫他說出口的話語亦是含著無盡溫柔,“今年終于能夠補上了。”
第255章 故人相見·零五·漫長等待
步驚川久久地看著眼前的六對花燈。
六對,十二朵,五年。
無論哪一個數字都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輕飄飄的花燈被他捧在手心,如有千鈞重。
顫抖自指尖開始,隨后向著他的整個人蔓延,他的手開始發起抖來,抖得幾乎托不住手中那朵脆弱的燈花。他下意識地想收緊手指,可又怕燈花會因為這動作而受到損傷,又強行按捺住這個沖動,轉而強迫自己穩住手。
原來也是有人掛念步驚川的。
這份掛念如此沉重,又如此灼熱,幾乎將他灼傷。
他抖著手,看著秋白將自己手中的燈花點燃。
秋白見到他顫抖的手心,終于抬眸,給了他一個正眼。
秋白眼中的情緒極為復雜,似乎是讀懂了他心中的起伏,又像是在觀察他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