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先生,我們在外面等吧。”孫大林道。
“還是進去看看比較好。”穆瓊道,直接往前走去。
他也是怕染病的,但傅蘊安在里面……而且這次的病是猩紅熱,總歸沒那麼可怕。
雖然爆發了瘟疫,但棚戶區的百姓照樣過著自己的日子,一個個神情麻木。
人們在連飯都不一定能吃飽的情況下,是不會在乎是不是得病的。
這里路很少,穆瓊很快就順著道路來到了一個破廟里。
這里聚集著很多人,有病人,有警察,也有醫生。
過來的醫生有西醫也有中醫,大約有十多個,再加上他們身后跟著的人,加起來足有二三十個人,而這些人這會兒,正在熬中藥給病人們吃。
他們所有人,都是戴了口罩的,看得出來《傳染》這部小說,影響了很多人。
“《傳染》里說了,預防瘟疫最要緊的,就是要消毒,保證衛生,而對已經患病的人,應該給他們吃有營養的流質食物……”有人正在說著,隔著口罩,他的聲音有些聽不真切:“這些都是要錢的。”
“邵醫生,政府那邊不撥錢。”有人道。
先前說話的人,眉頭當即皺了起來 。
穆瓊進去之后,就聽到了這話,同時他目光一掃,就在人群里看到了傅蘊安。
雖然戴著口罩,但他還是能一眼認出傅蘊安來……穆瓊朝著已經看到了自己的傅蘊安笑了笑,笑過之后,才意識到自己戴了口罩,傅蘊安怕是看不到。
那些人都看過來了……穆瓊道:“我捐一百大洋吧,給得病的人買些吃食。”
穆瓊算不得太大方的人,至少他一直都是做不到舍己為人的,但最近他得了意外之財,也就不介意花一些了。
這些病人一個個餓的面黃肌瘦的,他拿出一百個銀元,應該能讓他們吃好點,此外,還可以。
“你是?”那個邵醫生問。
“他是穆瓊,筆名樓玉宇。”傅蘊安介紹,又有點不贊同地看向穆瓊。
“原來你就是寫《求醫》的樓玉宇先生!”邵醫生有點激動地看著穆瓊:“我很喜歡你的書!”
“《求醫》真的是一本好書。”
“那姓崔的一直惦記著要廢除國醫,據說上回他提的時候,別人就給了他一本《求醫》,問他廢除國醫之后,想讓人去何處求醫……他啞口無言。”
“樓玉宇先生,這里有很多病人,這病還容易傳染,你一定要小心為上。”
……
這些醫生對穆瓊的態度都很好,也都很佩服穆瓊。
這里發生了瘟疫,那些管著這邊的百姓的官員,看都不愿意過來看一眼,結果穆瓊一個不相干的人來了……
“我會小心的。”穆瓊道:“其實諸位應該更加小心。我只是過來看看而已,并不和這些病人接觸,諸位就不一樣了。諸位能在這個時候過來為百姓治病,當真值得敬佩。”
穆瓊說的是真心話,而他這樣的話,讓那些醫生挺受用的。
眾人寒暄了幾句,就繼續為百姓治病了。
這里的病人大多是孩子,但也有青少年和成年人,看到這些醫生一個個查看他們的癥狀,穆瓊從心里涌起一股崇敬來。
古往今來,每次瘟疫發生,總有一些醫生為了治病救人不顧自己的安危……
穆瓊拿出錢讓孫大林去買了些吃食,煮給這里的病人吃,自己也幫著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他曾經跟著傅蘊安去義診,這會兒倒也做得井井有條的。
“樓玉宇先生學過醫?”有個醫生好奇地問道。
“沒有。”穆瓊笑道:“不過我以前為了寫《求醫》,曾經跟著傅醫生去義診。”
“老張,你沒看樓玉宇先生前不久寫的《我的這兩年》嗎 ?里面寫過這件事。”邵醫生對那個問話的人道。
“你又不知道我不愛看東西……”那個張醫生道。
眾人一邊聊著,一邊安頓好了那些病人,然后沒多久,就又有病人來了。
猩紅熱這病,基本都是突然間發熱畏寒,然后就開始咽喉痛渾身不適,喉嚨里更是會充血紅腫出現斑點……正是因為這樣,中醫才會稱之為爛喉痧。
而以上這些癥狀,是比較輕微的,嚴重的病人在發病后的第一二天,就會出現皮疹,從脖子到胸部開始充血發紅并長出點狀的充血性紅疹,還會開始蔓延,甚至在數日后蔓延全身。
這種病,在現代已經很少見了,得了也能馬上治好,但在這個時代,是會要人命的。
穆瓊看過那些病人的情況之后,心里就是一沉。
他知道霍英那里有青霉素,但他也知道,現在青霉素的價格非常之高,霍英不見得愿意把青霉素拿出來給這些病人治病。
而且,他按理是不知道青霉素的存在的,甚至都不能跟霍英提這個。
穆瓊在現代時看民國時期的文章,當時的有錢人能對路邊的餓殍視而不見,那會兒他挺不理解的,但如今也算是知道點原因了。
這時候,這樣的情況太常見了。
甚至于,這些病人稱得上運氣好了——他們待著的地方是上海,這里的權貴最多不讓病人進城進租界,卻絕不會為了安全起見干脆把人全都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