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留電話那張紙我像寶貝一樣存著,每天拿出來看一看,號碼都背下來了也舍不得丟。”
陳玄咳嗽:“過去了過去了,不說這些了。”
可莫昱飛非要說。
“雖然在那之前我們只見過一面,但叔叔你已經是這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了。”
陳玄說不出話。
他那時候也無非是帶他去吃了頓飯,陪他聊了會兒天,想要給他一點零花錢都還沒順利給出去。
他的那一點點好,無非是在許許多多的不好之下才被襯托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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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鄉下親戚帶走的莫昱飛過得非常糟糕。
他在每天上學前放學后都要幫著干活,完全抽不出任何時間做作業和復習功課。但更可怕的,是周圍人的態度。
村子里和學校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勞改犯的孩子”。大人們尚且只是背地里竊竊私語,但孩子們卻不會對此加以掩飾。
“我爸爸說我不可以和你一起玩。”
“你媽媽是自殺的?她為什麼自殺?”
“我聽他們說你媽媽其實是被你推進河里的!”
莫昱飛從一開始的茫然無措,到后來順著他們的話開始胡說八道。
那張被陳玄隨手拿來寫電話號碼的餐廳廣告單,成了他那段時間生命中唯一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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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陳玄終于知道這一切的時候,莫昱飛正忙著和陳柯堯爭寵。
這倆小子從第一次見面就不太對付。或者說,是莫昱飛單方面和陳柯堯不對付。畢竟陳柯堯脾氣好,平日里很少主動和人起爭執。
但其實莫昱飛在大多數時候也是一個特別隨和的人。
他只在陳柯堯面前特別多事兒,明里暗里非要一較高下,還喜歡絞盡腦汁打小報告,十足小人嘴臉。
陳柯堯有點耿直,被針對久了自然也不會毫無所覺,于是理所當然開始沒有好臉色。
外加原本就對莫昱飛的存在感到不滿的姚嵐,讓陳玄每日頭痛欲裂。
他在無奈之下只能私下找莫昱飛談話。
“你為什麼那麼不喜歡你哥?”他問。
莫昱飛搖頭:“我沒有不喜歡他呀。”
“那你為什麼老是針對他?”陳玄說,“堯堯這個人我最清楚,他性格直,又不太會說話,有時候得罪了人自己也不知道,但其實他從來沒什麼壞心的。他要是說錯了什麼話,你看在叔叔的面上,別往心里去,好不好?”
莫昱飛垂著視線,沉默了很久,然后突然說:“他是我哥,他叫你爸爸,我卻只能叫你叔叔。”
“……”
“這世界好不公平啊,”莫昱飛說,“為什麼我生來不能是你的孩子呢?”
陳玄在他腦門上彈了一下:“你媽要是和我在一起了也生不出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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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個小屁孩兒的對立最終終止于一段讓陳玄更為頭痛的感情。
當察覺到他們兩個之間的氣氛逐漸變得有些奇怪時,陳玄并沒有多想。一直到他無意中發現他們一起出現在小區附近的花園,還手牽著手。
陳柯堯低著頭也不知在說些什麼,而莫昱飛看向他的側臉時滿臉都是溫柔笑意。
青春少年情竇初開時的懵懂模樣最是動人。
陳玄卻是半點也高興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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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急的老父親又不得不輪流找這兩個孩子談話。
陳柯堯是個從小就挺讓人省心的孩子。小時候一度因為精力過剩而讓讓人有些應付不來,送進少年武術班后就痊愈了。
他在童年時和獨立后都很乖巧,唯獨那段時間,恰好撞在了他人生中短暫的叛逆期上。
陳玄越是反對,他越是想要追求真愛。
陳柯堯和莫昱飛不一樣。莫昱飛會低下姿態小心翼翼對著他撒嬌,但陳柯堯不懂這一套。他倔強起來頭皮特別硬,于是父子兩拍著桌子大呼小叫一頓撕,最終不歡而散。
陳玄從來就不是個嚴父,在兒子面前有點缺乏威信。迫于無奈之下,他只能從從莫昱飛那兒下手。
莫昱飛果然態度完全不一樣。
他在聽過了陳玄的來意后立刻低下了頭,然后問道:“我是不是配不上我哥?”
“當然不是,”陳玄說,“飛飛你很好,你和堯堯都很好。但你們畢竟是同性,你明白嗎?”
“我不明白,”莫昱飛說,“我爸和我媽是異性。但他們在一起,會比我和我哥在一起更好嗎?”
陳玄說不出話。
“還是你擔心自己不會有孫輩?”莫昱飛說,“這很好解決啊,讓我哥去找別人生一個不就好了。”
“……你說什麼?”陳玄皺眉。
莫昱飛一臉理所當然:“我可以把它當做自己的孩子啊。等我們將來結了婚,他也可以叫我爸爸。”
“不是……”陳玄試圖打斷他,“你這些話和堯堯說過嗎?”
“沒有,但他沒理由不接受吧?”莫昱飛說著,突然笑了,”叔叔,那時候我是不是也可以叫你爸爸?“
陳玄止不住地搖頭:“飛飛,你真的想做我的孩子不一定非要……”
“我喜歡他,”莫昱飛說,“我是認真的呀。”
“我不在乎你們有沒有孩子,”陳玄說,“但這條路對你們而言太艱難了。叔叔希望你們兩個都能永遠過開心快樂的日子,你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