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郁悶到周一律,于梓晟沒有表現出什麼成就感,甚至像是毫無自覺,仍委委屈屈的,一副我這輩子都會為曾經做錯的事而愧疚的凄苦。
“要是能知道外面的情況就好了,”小分隊終于開啟返程腳步的時候,于梓晟忽然隨意提道,“說不定外面還有安全點呢。不愁吃喝,美死。”
小分隊沉默。
靜謐的夜風里,只有刻意放緩放輕的腳步聲。
于梓晟在這種微妙的氛圍里感覺到了某種啟示,凝視前路的眼睛在黑暗中微微瞇了一下,聲音低沉而篤定:“你們已經有打算了。”
其實他并不篤定。
他在詐。
隊伍仍然在沉默中前行,就好像誰都沒有聽見他的話。
于梓晟勾起嘴角,他猜中了。
只可惜是夜里,看不清大家的表情,否則他可以套到更多。
“別在那兒瞎琢磨了,”戚言索性開口,“我們也想知道外面的情況,但現在通訊中斷,電視也沒信號,再怎麼想也是徒勞。”
“收音機呢,很多電影里遇見突發災難都是靠收音機獲取外面信息的。”
“……”
“你不厚道,”于梓晟的聲音低落下來,細品,還似有幾分深藏的難過,“你們早就想到收音機了對吧,只是不愿意告訴我。”
不論是先天初始技能,還是后天環境培養,總之于梓晟的的確確有著驚人的洞察力和判斷力。意識到這一點的戚言定了定心神,才淡淡嗤笑道:“你跟我們要求厚道,不覺得提這個要求本身,就不太厚道嗎。”
于梓晟怔了下,半晌,才囧囧地控訴:“你繞我……”
戚言冷冷扯了下嘴角,黑暗里誰也看不清誰的表情,自不用敷衍笑臉,但聲音卻與冰涼的神情截然不同,每個音節都透著真誠友善:“得了,能把你繞進去的人還沒出生呢。
我們的確想到收音機了,但是用手機試過,不行,收不到聲音。”
“其實我也用手機試了,”于梓晟坦白,“但我想應該是手機信號能力太弱,還是得要專門的設備。”
“你有方向了?”
“廣播站啊,”于梓晟想也不想,仿佛這個答案已醞釀多時,“其實去教學樓也行,里面現在肯定都是四六級收音機,但是廣播站比教學樓更近,而且設備也應該更好吧。”
“恐怕都不行,”提防歸提防,但不亮底牌,不代表要看著對方去送死,“你想的這些我們都討論過了,具體的理論我不多講,總之手機收音機收不到的,咱們四六級用的收音機同樣收不到,而廣播站里的設備都是對外播音設備,像調音臺,校園調頻發射機,話筒什麼的,不是你想當然的那樣,也沒有收音機。”
“那還能去哪里找?”
“我們也想知道。”
月亮不知什麼時候被云擋住了,地上連最后一絲模糊的影子都消失殆盡。沿著偏僻小路走的九個人,彼此身體挨得很近,但所有的心,未必都如此親密。
于梓晟思忖著戚言話里的虛實,他覺得該是套得差不多了,包括中間幾次,他都感覺到其實對方不太想繼續深入地聊,可因為都被他扣住沒放,對方又并不慣于撒謊,終是半推半就地講了下去。直到現在,對方再無話可說,想必就是到底了。
于梓晟琢磨的時候,武生班的小伙伴也并不平靜。他們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恨不能給做出明智選擇的自己磕個頭——讓戚言出面交流真是太對了!看似節節敗退,實則穩如泰山。
于梓晟信息不對稱,但他們幾個妥妥的上帝視角,如果說中途還有提心吊膽,現下已經完全明白過來,戚言從一開始想守住的就只有計算機樓收音機的秘密。看似隱瞞,被拆穿,再隱瞞,再被拆穿的過程,恰恰是一道道心理屏障,讓“無可奈何和盤托出”的情境更有真實度。
自私嗎?
或許有一點點吧。
但大家心里都有數,這樣做更多的是為了自保。如果于梓晟真的跟大家一條心走下去,那麼就像剛才戚言不得不告訴他武生班落腳點在食堂一樣,總會有不得不告訴他收音機在計算機樓的時候,但在那個時機到來之前,他們還是想謹言慎行。
畢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于梓晟甩甩頭,不再浪費腦細胞,反正來日方長,大家吃睡在一起,他還真不信這種情況下能藏住秘密。
打定主意,他的腳步愈發穩起來。
可還沒走出兩步,背后忽然一股巨大力量將他撲倒。他條件反射一后肘,猛地把人頂開掀翻,迅速回身,卻見撲通一聲被他掀飛的是馮起白,而他身側,戚言已經跟喪尸打起來了!
馮起白撲過來是為了救他!
如果他沒倒下,這會兒跟喪尸糾纏的就是他自己!
于梓晟后怕得出了一身冷汗,那頭的喪尸倒不算戰斗力強,沒幾個回合,就被過來幫忙的宋斐捅破了腦袋。
然而,它在被捅的瞬間,發出一聲嚎叫。
這是包括于梓晟在內,所有人從出事到現在聽過的最刺耳的嚎叫,簡直肝膽俱裂,就像狂野荒原驟然響起獸群警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