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難兄難弟一起看天,傅熙元在漸漸渺茫的希望里,忽然笑了下,不正經道:“我的班干部是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踩著七色云彩來救我……”
“死心吧,”馬維森樂著接話茬,“除非咱們是仨人失聯,帶上宋斐,沒準還能等到戚言的云彩。”
“你知道他倆的事?”傅熙元檢索一遍過去幾小時的記憶,沒搜到班干部跟新同學出柜的資料。
馬維森無語:“他倆都膩味得要打馬賽克了,你當我瞎?”
傅熙元重新打量轉學生,覺得不能再用老眼光看人了:“觀察力可以啊。你還真是,除了說話招人煩,其他都行。”
馬維森不滿挑眉:“可以?流動的水沒有形狀,漂流的風找不到蹤跡,任何奸情的推理都取決于心。羅庚喜歡林娣蕾,趙鶴對黃默有好感,周一律喬司奇不清不楚,戚言宋斐死了都要愛,唯一看透真相的是一個外表看似花瓶,智慧卻過于常人的……操,為什麼又踹我!!!”
一片云飄過來,遮住了月亮。
但云彩很薄,于是月光讓依稀可見,只是變得很淺,很淡。
兩個人有的沒的說了一堆,可不知什麼時候就靜了下來。沉默,讓低落和惆悵有了可趁之機,當它們終于席卷而來,傅熙元和馬維森再無力招架。
第102章 熱血易冷(下)
終于,傅熙元拍拍馬維森肩膀,自己先站了起來:“走一步看一步吧。”
馬維森慘兮兮仰起頭,眼神楚楚可憐:“那咱倆先說好,不管誰落了單,另外一個都必須回頭,找人。”
傅熙元定定看了他半晌:“請問在只有兩個人的情況下,怎麼判斷誰落單?”
馬維森:“這確實是個比較深奧的問題……”
“滾蛋,”傅熙元沒好氣地笑,“一旦分散,必須想辦法會合。”
“我就是這個意思!”馬維森頭如搗蒜。
傅熙元舒展筋骨,末了長長吐出一口氣:“走起。”
馬維森騰地站起來:“聲東擊西還是直接清場?”
武生班堅持到現在,其實戰術分大類也就這兩種——前者,制造噪音吸引喪尸集體離開;后者,引誘喪尸進入攻擊范圍,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最后全部清理干凈。
但傅熙元沒想到馬維森入班才幾小時,從奸情到戰術,竟已無一不精。
要不是性格實在有缺陷,其實這人也可以當個班干……算了,這人實在性格太有缺陷。
暗搓搓地腹誹馬維森讓傅熙元心情愉悅,不過很快他就想到,所謂“班級”或許已經是過去式了,于是那愉悅瞬間變苦,最后成了縈繞不去的惆悵。
沒有憤怒,只有惆悵。
他不怨那十四個人沒有回來找,不,應該是非常理解他們的選擇。按理說心態到這種程度已經可以了,但他卻不行,他還要加上不舍。他真真切切舍不得那一班伙伴,甚至非常懊惱自己脫了隊,就像幼年搬家,必須跟小區里的玩伴們告別時一樣,恨不能抱著電線桿子不撒手。
那時候的小傅熙元哭成了淚人。
現在的傅熙元,再難過,也只是眼睛酸了酸。
“喂——”馬維森在戰友眼前快把自己五個指頭晃掉了,“你可別嚇我,等會兒打起來你要這麼走神,我會死的!”
傅熙元囧,揮掉面前的手,也一同收起了心里的復雜情緒,總算接上了之前的話題:“喪尸太多,清不干凈的,還是聲東擊西,想個辦法把他們引出來去別處,然后我倆進陽光房。
”
馬維森:“如果下面樓梯還有喪尸呢?”
傅熙元:“不走樓梯,坐電梯。”
馬維森:“……會不會有點作死?”
傅熙元:“我們去B1,也就是說電梯只下一層就開門,這麼短時間要是還出問題,那我倆也不用往外跑了,命里就沒逃出生天這條線。”
馬維森:“不不,電梯問題不大,如果轎廂里面有喪尸,大不了我們不進了,跑回房頂。我擔心的是電梯下去開門之后,萬一B1都是喪尸,或者喪尸就守在電梯門前呢?”
傅熙元:“硬著頭皮往外突。”
馬維森:“……你的做事風格一直都這麼硬朗嗎傅哥?”
傅熙元:“我還可以更……”
“啊啊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尖叫,像一道閃電,劃破夜的靜謐。
那聲音太近了,仿佛就在頭頂,傅熙元和馬維森不約而同一個激靈,立刻抬頭去望!
然而沒等他們看清,黑洞洞的厚德樓上便落下一個黑影。
啪——
熟悉的悶響,帶著骨骼折斷的聲音。
同致遠樓一樣,尸體血肉模糊,不成人形。
就落在陽光房旁邊,距離太近了,近到慘狀觸目驚心,血腥濃烈撲面。
陽光房里有喪尸聞訊而出,可當撲到尸體上,發現人已經死透之后,又興趣缺缺地散了。
當十幾個小伙伴在一起的時候,這樣的事情只會讓人覺得難過。可現在,傅熙元和馬維森能清晰感覺到心里在慢慢變冷。
這和身體的冷不一樣,身上冷,他們可以裹緊衣服,甚至來回活動增加熱量,可心里冷,他們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感受著它的寒氣逼人,最終冰封絕望。
——某個瞬間,他們甚至以為躺在那里的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