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新來的越先生雖然看起來像個社會青年,染著頭發打著耳釘,但意外的規矩和配合。
——他學得簡直太快了。
根本不用多解釋第二遍,甚至還會主動提問題。
馮老師簡直想抹著眼淚給他發三好學生的獎狀。
筆記做的那確實又工整又漂亮,學什麼都條理清楚的很,這孩子太省心了!
等兩人再走出抱樸殿的時候,越亦晚儼然已經進狀態了許多。
之前還有些陌生的新世界好像突然跳出了各種說明和圖標,各種禁忌和紅線都明明白白。
各個角落的仆從也和NPC般有了稱謂,能從他們的衣袍上看出功能差別。
花慕之陪他往寢宮的方向走,忽然瞥見曹總管捧著一盤衣服,像是臨時趕制出來的新衣。
越亦晚一眼就認出來這是早上接自己的那位管家老爺爺,這回沒有貿然行禮,只面帶笑意的微微頷首。
老爺子守在朝明殿的門前,行禮后不緊不慢地說明了來意。
由于明天就要覲見帝后,宮里臨時為他趕制了一身還算得體的古制常服,現在最好試一下大小,方便及時修改。
越亦晚應了一聲,曹總管身后的兩個御侍便接過托盤緩步上前:“請在這邊更衣。”
他們去了側臥的屏風里,幫他換下T恤襯衫,甚至親手幫他解開鞋子的綁帶。
越亦晚在這一瞬間只感覺有四只手在同時碰自己,試圖躲一下:“我……我可以自己脫的吧?”
他雖然家里條件不差,但也不至于混到脫衣服都要人幫忙的程度。
“您以后就習慣了。
”面皮白凈的小御侍笑道:“只用張開雙臂,其他的由我們來。”
現在宮里講究人權平等,也不用再用鄙稱了。
——然而有什麼區別呢。
越亦晚感覺自己因為緊張,幾乎渾身的毛都要炸開,然而還跟稻草人似的張開雙臂,任由他們兩人給自己穿里衣圍系帶。
甚至連穿襪子都不用自己來——直接抬腳再落下就可以了。
這是墮落的開始。他默默地跟自己說。
晚晚,你馬上就要從一個萬惡的資本家后代墮落成封建主義接班人了。
等一身羅袍穿完,各種系帶也隱在了寬大的衣褶間,襠部和肩部都頗為透氣和寬松。
越亦晚活動了一下,發現褲子并不會往下掉,顯然松了一口氣。
旁邊的御侍半跪在一側,手中捧著的托盤上放了一雙奇怪的鞋子。
“這個是……”
“是棠木錦帛屐。”御侍耐心道:“您穿的時候注意重心,兩個屐齒都位置靠后。”
他點點頭,抬腳穿好了木屐,在攙扶下走出了屏風。
等隱約找到感覺了,他才試探著松開御侍的袖子,跟小白鵝一樣晃晃悠悠的走向落地鏡。
這一身長袍是櫻草色繡白羽孔雀,料子著實輕透又溫軟。
觸膚感相當好,內襯也許是真絲。
越亦晚看著鏡子里的青年,張開胳膊左右轉了半圈。
寬大的衣擺也隨之旋起,孔雀的長羽如同開屏般蕩漾開來。
他孩子氣的甩著寬大的長袖,跟麻雀學飛似的撲棱著胳膊,拖曳的長袖也跟翅膀似的上下擺動。
玩著玩著一瞥鏡子,忽然瞅見花慕之出現在了門口,后者剛好過來接他去樓上用晚膳。
“咳。”某人開始觀察旁邊的古董花瓶:“我什麼都沒看見。”
越亦晚沒玩夠地又撲棱了兩下,云袂隨風擺動,刺繡的羽翼也愈發有層次感。
“看見了也不要緊。”他略有些晃悠地轉過來,試圖往花慕之的方向走。
平時走路都是重心靠前,現在突然要改成重心靠后,總有種要栽下去的感覺。
他一沒留神就崴了一下,花慕之快步過來接他,剛好一把給扶住。
在他們靠近對方的那一刻,輕淺的梨花香氣散了出來。
清幽里帶著些許的甜味,卻又似有若無,讓人忍不住想聞到更多。
越亦晚回過神來,發現自己都快靠在他的懷里了,嚴肅了神色辯解道:“我很正經的。”
花慕之笑著點頭:“嗯,很正經。”
他任由對方扶著自己的胳膊,教他怎麼調整步伐的起落。
越亦晚下意識地抓住他的手腕,走的還是有些艱難。
他今天都沒注意花慕之的鞋子,還以為他長袍下面穿的是板鞋。
“那上樓梯怎麼辦……”越亦晚扶著他不敢松手,心想這也夠有技術含量的:“往前踩會失去重心,往后會倒啊。”
花慕之沒有回答,只繼續引導他走上二樓的扶手樓梯。
兩位御侍很有眼力見的守在后面,不聲不響的跟著。
“找角度。”他簡短道:“上臺階的時候踩實。”
越亦晚真是拿出十二分的注意力,任由他扶著自己的背,高度緊張的往上走。
他感覺自己穿著這木屐一個踩空,搞不好就會卷著這皇太子跟兩個球一樣滾下去。
那怕得算是大不敬了。
“腰桿挺直,注意重心。”
越亦晚抓緊了他的手腕,結果在轉彎的時候右腳一滑就踩了個空,在那一瞬間下意識抽氣喚道:“慕之——”
后者的手不輕不重地扶在他的腰心上,一瞬間就穩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