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只仙鶴立在旁邊等著投喂,歪著腦袋看得一臉好奇。
花慕之忽然被他抱緊,有些訝異地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你這些年過來,一定很辛苦吧。”越亦晚輕聲道。
要背負這麼多期望,要面面俱到得做一個長子,要為皇室奉獻出所有的自由。
你一定隱忍了很久吧。
花慕之很少被這樣體恤,此刻竟有些說不出話來。
越亦晚伸手撫上他的頭發,抱緊了他不肯松開,仿佛在努力傳遞自己的溫暖。
“會不會很孤獨……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你。”
太子垂眸看著他,輕聲道:“在遇到你以后,已經快樂很多了。”
“還不夠。”越亦晚搖頭道:“有些生而為人的權利,本來就是屬于你的,我們不能放棄。”
人只能活這一輩子,只有這麼短短的幾十年。
如果抱著無數缺憾就那樣死去,也太可惜了些。
花慕之伸手環抱了他許久,輕輕嗯了一聲。
他原先,早就放棄了幾乎所有的事情,連對終身婚姻都任由父母選擇。
可越亦晚是他的異數。
他總是在悄無聲息地改變許多事情。
第二天早上,越亦晚就被皇帝私下叫去了昭華宮。
越亦晚從來沒有單獨面圣過,加之太子一早就出宮去巡查投資項目了,此刻就有種紫薇要見容嬤嬤的感覺。
他甚至能腦補有個老御侍獰笑著亮出金剛狼般的爪子,然后自己估計就會跟小白花一樣嚶嚶嚶瘋狂掙扎。
然而昭華宮里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多余的人。
御侍已經年邁了,一頭白發不茍言笑,但是并沒有拿什麼針線包。
線香寂靜地燃燒著,散著白芷與楠木的清淺香氣。
茶已經擺好,皇帝穿著華袍坐在長桌旁,仿佛是千百年前的守路人。
“見……見過陛下。”
越亦晚很少緊張,此刻竟有些結巴。
“昨天不是有意要給你臉色看。”花弘原示意他坐下,聲音不疾不徐,帶著從容與威儀:“你不該在兩位太后面前提這件事。”
那會讓她們想起喪子之痛,不是什麼好話題。
越亦晚低頭應了一聲,下意識地再次道歉:“是我沒有想好。”
“但是,我其實是贊同你的想法的。”
皇帝抬起頭來,神情坦蕩而又平靜:“再過幾百年,甚至只是再過幾十年,有沒有皇室的存在都存疑。”
越亦晚沒想到他上來就說這些,竟不知道怎麼接話。
帝王將相不是萬歲就是千歲,總歸是期望這一脈長久不衰的。
“連英國都長久有廢除皇室的爭議,納稅人們并不想供養這樣的吉祥物。”花弘原握著茶盞抿了一口,聲音沉厚有力:“臨國能保留這麼久,也得益于無數次的妥協與討好。”
“我這一代,總歸是已成定局的。”
“可是花慕之,他不能只是一個擺設,除了偌大的家產之外,他還應該熟悉這個世界才對。”
越亦晚怔了一下,鄭重地點了點頭。
是這樣。
“你很怕我?”花弘原見他一句話都不敢說,忽然笑了起來:“怎麼跟慕之小時候一樣。”
“也,也不是很怕。”
就是這個氣場太足了,比空調還冷……
“從前我也擰著不肯認,可有些事還是早些打算比較好。”花弘原長長地嘆了口氣。
他親眼看著慶之和慕之選擇了截然不同的人生,變成了完全不一樣的孩子。
一個渾身上下都散著新銳與進取,另一個溫厚沉穩如老臣。
有時候,心里竟有些后悔。
他沒有能力保護孩子在海外一定能時刻都安全無虞,更不敢讓兩個孩子都去賭一把。
可如果慕之當時拿了那份OFFER,去國外苦讀深造,如今又會是怎樣的光景?
太后那邊可能心里的傷還一碰就疼,老太后更是個守舊的人物。
就算自己想做什麼,明面上也要顧及她們兩位的感受。
“所以,我提前安排好了侍衛,準備等著你帶他出去逛逛的時候,暗中幫忙看顧一二。”
皇帝無奈笑道:“誰知道,你比我還小心,沒許可就絕對不帶他出去。”
越亦晚愣了下,下意識道:“您這是等著我冒犯宮規呢……”
“沒看見,沒抓到,便不算冒犯。”花弘原面不改色道:“這孩子也快憋傻了,你適當帶他出去轉轉吧,也別過火。”
越亦晚下意識地笑了起來,腦子里開始跟走馬燈一樣的晃過各種有趣的地方,飛快地應了一聲:“明兒就帶他出去!”
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又問道:“那出國……將來有可能嗎?”
“有,但我這邊還要多安排確認才可以。”花弘原按了按眉心,語氣也頗為無奈:“如今皇室夾在兩黨之間,連玉京糕的分發都要格外小心,也無力的很。”
越亦晚點了點頭,隨口道:“過個四五年再過蜜月也沒事的。”
皇帝噗的一聲笑出來,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越亦晚出了昭華宮,左右認了下路,一時間有些記不清該往哪邊走才是東。
還沒等御侍領著他離開,遠處忽然傳來了馬車的聲響。
沒等車停穩,花慕之匆匆地就翻身跳了下來,一抬頭卻看見了臺階上東張西望的越亦晚。
“父皇——父皇沒為難你吧?”他的語氣有些焦急:“如果說什麼重話了,你別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