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來為姐姐的幸福而由衷的開心,此刻竟像吞了一只蒼蠅一般。
“我們暫時不要告訴她。”他低聲道:“她現在太虛弱了。”
“嗯。”越亦晚也嘆了口氣。
很多男人不能理解產后抑郁癥,但是這種事哪怕稍微用腦子想一想,都應該清楚得明明白白。
任何一個人——甭管他是男人還是女人,要在無休止的負重、嘔吐和浮腫失眠十個月的情況下,突然接受一場近似車禍般劇痛的重傷,奄奄一息的同時還要立刻開啟24小時無休止的監護工作,能保持樂觀心態的少之又少。
鋼鐵俠都受不住這麼折騰。
越亦晚不清楚長公主到底現在樂觀不樂觀,但他特怕這件事一傳出去,她會精神崩潰痛哭失聲。
這件事……一定要越謹慎越好。
絕對不能便宜了那個傻逼渣男。
他回來的時候,沒有迎接和鮮花,太子甚至在西宮那邊,沒來得及接他。
長公主生產的時候,剛好是在宮里小住一段時間,身邊的醫生和助產士全都在場,也就順勢在這里休息了。
越亦晚提著鮮花和營養品過去探望的時候,直接瞥見那個熟悉的身影。
那彭布竟然又換上西服梳了油頭,身上臉上都得體而又溫和。
他走進門的時候,彭布正抱著嬌小的嬰兒一臉慈父神情,公主靠坐在床邊一臉溫柔,皇后也消瘦了許多,向來是這些天里操心太多。
越亦晚定定地看了眼那彭布,又看向門口的花慕之,強行揚起笑容來,跟所有人問好。
“你坐下來,我們再聊聊天吧。”
長公主只吩咐自己的老管家留在身邊,看向皇后道:“母親,您也辛苦多時了,回去睡一會兒吧——小越在這陪我說話呢。
”
“那我也帶孩子回去休息下。”彭布一臉愛憐地撫摸著妻子的臉龐,告別道:“你不要聊太久,注意身體。”
等他們幾個散了,越亦晚坐在長公主的身邊,有些心疼地握住她的手。
這個孩子一生下來,他感覺她已經瘦了好些,連那羊脂白的鐲子都套不住了。
長公主才生孩子三四天,現在說話都有些無力。
越亦晚也不敢和她聊什麼,只抬頭看向管家:“殿下現在飲食怎麼樣?”
“食欲不振,還在調養。”老管家仔細道:“恐怕是口味會有所改變,御膳房那邊會多做些新鮮式樣的。”
“不想吃,”花憶之緩緩閉了眼,輕聲道:“沒胃口。”
越亦晚只握著她的手,說了些客氣的哄勸和安慰。
他甚至隱約感覺,這個話題可能要永遠咽在自己肚子里了。
眼前的這個女人溫婉而又美好,他實在沒有勇氣去刺痛她。
“彭布這些日子,似乎在美國出差。”長公主淡淡道:“但是他回來的時候,衣服已經被人洗過了。”
越亦晚愣了下,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您是說……”
“不是干洗店,干洗店分得清不同的料子。”
她做了家庭主婦這麼多年,即使家里有傭人幫忙,許多事也習慣了親力親為。
十幾天沒有回家,說是工作,她本也肯信。
花憶之想到了什麼,緩緩地笑了起來。
“他那件麻纖維的外套,布面都已經起毛了。”
越亦晚臉色有些蒼白,只感覺有些東西要水落石出了。
清楚這種細枝末節事情的,只有服裝師和家庭主婦。
干洗店不會犯這種錯誤,彭先生富二代出身也必然不會洗衣服。
麻纖維本身質地略硬,抱合力不夠強,洗起來一定要用溫水輕柔處理,不能大力揉搓硬刷。
能夠讓他那件外套變成那樣子的,只能是其他不懂事又想充賢惠的小婦人。
“花家這邊的人,我不想驚動,”花憶之淡淡道:“你若是愿意,還請賣我個人情,幫我查查他的行蹤。”
越亦晚半晌沒有開口。
“不方便也沒事的,”她看向他,依舊眼神溫柔:“人人都有難處,我不生氣。”
“不……”越亦晚咬牙道:“我,我在洛杉磯,看見他們一家子了。”
“他在美國,還有兩個孩子,和一個老婆。”
這話一說出來,連管家都懵了。
花憶之深呼吸了一刻,輕聲說了句好。
“好……真好。”她忽然笑了起來:“兒女雙全,齊人之美。”
“您千萬別動氣,現在身子還虛著呢,千萬別折騰!”管家忙不迭過去安撫,生怕她做出什麼急事來:“雍王說的這些都好商量,您現在身子要緊啊!”
花憶之坐直了些,眼神都明亮了許多。
“把雞湯端來吧。”
心死到釋然,好像只需要一瞬間。
從看見那件外套起,好像長久以來的隱憂都開始浮出水面。
外套上的痕跡太過明顯,以至于她開始觀察他的胡茬,他的戒指,他的懷表,還有所有顯而易見的答案。
即便如此,她還是不死心,想要找越家的人再確認一番。
——自己拼了命把這孩子誕育下來,他在國外還帶著兒女玩樂,當真也是適意的很。
那便成全你罷。
“八珍粥,雞絲羹,莼菜湯。”花憶之看向管家,臉上笑意不減。
“魚蓉里放些姜絲,我怕腥味。”
越亦晚在旁邊跟著點頭:“殺人放火先吃飯,這理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