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越亦晚一開始希望的是每個人面前提前放三份就好,但江絕表示這麼從高空往下拋會特別有奇幻感。
他仰著頭看那飄蕩在半空中的輕薄襯衣,心想確實挺奇幻的。
搞得跟舊衣庫爆炸了一樣。
選手們有些人被嚇得都開始往旁邊跑了,更多的人都在昂著頭去看天上的這幅景象,不光不慌甚至還有點想拍照。
等那些衣服慢悠悠地全都落完了,越亦晚才咳了一聲道:“請每人各取走一件襯衣、呢絨外套和西裝。”
這一段自然是要在后期直接快進著剪掉的。
大伙兒把衣服拿到手里,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節目組這是有多能下狠手——
幾乎所有的衣服都被揉的和糠咽菜一樣,不光是皺皺巴巴地沒有任何輪廓感可言,而且有些地方都被彎折的變形了。
這幾百件衣服,是真能下狠手啊。
越亦晚看了眼頭頂的時間,對著他們朗聲道:“請用最快的速度完成所有衣物的整燙,在完工的第一時間按下你們手邊的蜂鳴器,我們將根據質量和速度進行綜合性的評分。”
“計時——開始!”
下一秒,六十多個人同時如退潮一般自左右散開,紛紛小跑著去搶架子上的設備。
成衣整燙是服裝生產的最后一環,而在日常生活之中,不同衣物的熨燙也大有講究。
不僅僅是溫度和快慢需要根據衣料進行調整,而且各種方向的熨燙也需要根據人體曲線來調試角度。
這個場景頗有些像工廠流水線的那樣——
不同流派和出身的選手們拿著各種人力設備或者機械設備,在想盡辦法處理衣領袖扣和前襟的大小問題。
寥寥的蒸汽從多個地方飄了出來,如同是村莊里此起彼伏的炊煙一般。
三位導師開始隨著鏡頭去巡查多個方向的進度,還有選手不小心燙到了手,急急忙忙地去醫生那里處理。
還沒等鏡頭拍完一溜的動作特寫,東邊突然傳來了蜂鳴聲。
越亦晚下意識地探頭過去,就瞥見了那穆聞柳探過來的目光。
十六歲的少年站在一群成年人中間,顯得瘦弱又單薄。
他的長發依舊披散著,如同上好的綢緞一般泛著光。
越亦晚很快就走了過去。
三件衣服全部都已經處理完畢——
光潔、平整,而且非常的妥帖——如同是結合了人臺曲線模擬出來的一樣。
越亦晚在這個時候頗有些說不出話來,他真沒想到會有人用這麼快的速度就完成了這道題。
“可以嗎?”少年昂頭看向他。
“很好。”他低頭打了個分:“九十五。腋胸省稍微有點瑕疵。”
少年舒了一口氣,緊繃的身形放松了許多。
這一場比賽下來,有三個選手直接燒焦燒穿了衣服,搞得滿場子都是股野炊過后的糊味。
六十個人嘩啦啦地淘汰了十個,有個選手嗷的一聲就哭出來,對著鏡頭訴了半天苦才走。
節目組頗為大方,錄制完了是要包飯的。
他們設立了偏自助風格的餐廳,既可以去點單吃擔擔面棒棒雞,也可以自己隨意取用各種食物。
越亦晚一過去吃飯,就被好些選手圍住了,獻殷勤的表白說喜歡的表達敬仰的,幾乎全是奔著讓他眼熟和自薦來的。
在入席之前,越亦晚瞟了眼那個年輕的男孩子,發現他跟清掃戰場一樣每格食物都撈一些,圓盤已經堆得和小山一樣了。
等第一輪天聊完,一部分選手退散,他又瞅了一眼。
這孩子開始吃第二輪了,而且這回還拿了兩個盤子。
等第二輪大伙兒都聊完,三個評委和編導們喝著酸奶聊天的時候,越亦晚又扭頭看了一眼。
他—還—在—吃!
這是怎麼做到的……???
為什麼可以吃這麼多?難道他有顆鋼鐵胃嗎?!
越亦晚側了下身子,特意觀察了下這少年進食的狀態。
——怎麼餓的跟三天沒吃過飯似的。
他跟朋友們打了個招呼,自己拿了杯酸奶坐了過去,好奇地問道:“是早上沒來得及吃飯麼?”
對方還在一臉專注地扒拉著炒面,在看到他的時候下意識地停頓了一下,然后咽下面條咳了一聲道:“是……四天沒吃飯。”
……你沒在開玩笑吧。
越亦晚試圖理解這個概念:“你爸媽呢?”
“我三歲的時候,他們就把我扔了。”少年對這個出身頗為坦蕩。
難怪說話的時候帶一點點口音啊……
“那后來是誰照顧你的?”
“一個拾荒的老奶奶,去年去世了。”
沒有房子住,在工廠里打工了許多年,幾乎是花掉了所有積蓄才從小鄉村來了臨都,結果發現自己只能去度假海濱村里當個服務員。
他辭職以后本來手頭還有一點錢,可是在去報名的路上被人全偷了。
越亦晚表情有些復雜,感覺自己安慰的話好像也沒什麼用。
“你……吃慢一點。”
然而對方簡直和暴風式吸入一樣開始吃粉絲煲。
這樣斯文又內斂的外貌,配上一雙磨出了大小厚繭的手,以及狼吞虎咽的吃相,簡直違和又頗為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