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已經很仔細診斷過了,但……唉!”愈說愈丟臉,還是走吧!走吧!
老大夫再次掩臉想走人,但這回更糟糕,才剛動就失聲呻吟出來,他齜牙咧嘴的回過頭,蒙蒙還是拉著他不放,一臉悲壯的“不放你走就是不放你走,不然就留下你的手臂吧”。
“再看一次,再一次就好了嘛!”
別看她個子嬌小沒幾兩重,死力氣可大得很,這可能跟她的纖細身材有關,吃進肚子里的食物沒長出肉來,全長成力氣去了,可憐老大夫硬是拖不動她,再拖,手臂就真的要送給她做紀念品了。
“沒用的,再看幾千幾百次也是一樣啊!”
“再看一次就好了嘛!”
“大小姐,真的再看多少次也沒用的呀!”
老大夫哭笑不得地用右手捉住自己的左手,想回收自己的所有物;蒙蒙卻抱得更緊,無論如何非要留下他的手臂不可,老大夫只好卯起來和她搶自己的手臂。
人家是拔河,他們是拔手臂,你來我往戰況激烈,勢均力敵難分勝負。
“大夫,您再看看嘛,求求您,再看看嘛,不然我……我給您跪下!”
咦咦咦,她跪她的,干嘛拖他下水?
老大夫啼笑皆非地跟著蹲下去,沒辦法,人質——他可憐的手臂,還押在她手里呢!
“大小姐,你就是跪上三天三夜也是白費時間啊!想老朽自幼研習醫術,迄今已逾一甲子,多少名醫皆曰難治的病癥,老朽亦能藥到病除,但老朽畢竟不是扁鵲,總有無能為力的時候,若非萬不得已,老朽也不想承認這種事自砸招牌呀!”
兩眼瞄向床上的人,他又搖頭又嘆氣。
“老朽至多也僅能診出令兄的五臟六腑正逐漸衰竭當中,至于為何會如此,老朽委實找不出原因,但令尊與令二兄、令弟都死于此癥,我想或許是令祖上傳下來的病癥……”
對,不是他醫術不精,是他們諸葛家的老祖宗有毛病。
“但我和兩個妹妹都沒事啊!”蒙蒙反駁。
“大約這種病只會傳給男丁,女人家反倒不會有事吧。”
為什麼每位大夫都是同樣的回答?
“那……那……”蒙蒙徐徐轉注床上的病人,一臉無法接受,也不想接受的表情,“難道我只能眼睜睜看著大哥和我爹、二哥、弟弟一樣慢慢的……慢慢的……”慢慢的、慢慢的半天,她就是說不出那最無望的字眼。
目注蒙蒙那張清純秀麗的嬌顏,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是那樣凄惶無助,看得人心都軟成一攤爛糊了,如果可以的話,老大夫還真想把自己的老命送給她大哥,反正他再活也沒多少年了。
不過那是不可能的事,而他也實在是診斷不出她大哥到底是何毛病,就算想爆了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后也只能搖頭嘆息。
見狀,蒙蒙不由茫然了。
雖然諸葛家的人腦筋沒幾個彎,紋路也少得可憐,不僅不懂得半點謀略計策,跟精明兩個字更搭不上邊,老實耿直得不適合做生意人,但偏偏諸葛家就是靠做生意賺進大筆財富,成了南陽首富,這實在可說是個奇跡!
想來是諸葛家數代以來造橋鋪路、賑濟施糧,多行善事、功德無量,一切老天都看在眼里,于是特別予以眷顧庇護,諸葛家也才能夠安安穩穩地從一個小小的布商逐步發展成絲綢大盤商,生意愈做愈大,由南至北分鋪起碼十幾家,運道好到不行。
直到一年前,諸葛家的運氣終于用光了。
短短一年間,諸葛家的男丁,蒙蒙的親爹和三位兄弟,好像在接力賽一樣,不明緣由的突然一個接一個病倒、一個接一個去世,至今只剩下諸葛大公子還活著,不過也只剩下幾口氣而已了。
起初還以為是瘟疫,可是除了諸葛家的男丁之外,并沒有其他人發病,想賴到瘟疫頭上去也賴不了,但若不是瘟疫,為何沒有半個大夫診斷得出究竟是什麼病?
難不成真是代代傳下來的毛病?
不,也不對……
“但我爹并沒有提過這種事呀!”這麼嚴重的事,要真有,爹不可能不提的。
“沒有嗎?”老大夫疑惑地攬眉沉吟片刻。“那麼令堂又是如何去世的?”
一提到她親娘,蒙蒙那雙水盈盈的眸子不禁蒙上了一層水霧。
“娘自生下妹妹后就一直病著,連床都下不來,請了好多位大夫來看,都說是產后中了風邪,奇怪的是吃再多藥也不見好轉,一直拖到我十二歲那年,娘……還是去世了。”
“那麼,也許和令堂也有點關系吧?”老大夫的口氣一點把握也沒有,不但醫術不夠精,現在連講話都不太負責任了。
耶耶耶,她說了什麼,怎地連娘也被扯進來了?
蒙蒙錯愕地瞠視著老大夫好半晌后,再緩緩拉開目光移向一旁,銀花——大哥的未婚妻,早已哭到快沒氣了。
還有房門外,她那兩個雙胞妹妹,雪雪和燦燦,一左一右躲在門外探頭探腦,兩張小臉蛋同樣焦急又彷徨,可就是不敢踏進房里來半步,不是她不準她們進來,而是她們害怕進來會聽到不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