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實上,除非他能夠親手殺死思任,否則他將永遠無法自這份不斷啃噬他心靈的渴望中解脫出來。
畢竟,他父親就死在他眼前,那是他這一生最痛苦的經驗,一輩子也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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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年沒打半場仗——張榮那場敗仗不算,一打就打得思任雞飛狗跳,逼得他不得不投降,一個月后,只動兩片嘴皮子的張文雋因舌功,不,因戰功被晉升為指揮僉事,方瑛和柳英反而啥也沒撈著。
不過方瑛并不在意——他在意的不是這種事,柳英也不在乎——重要的是他們打勝了,而且傷亡極少,竟然不到一百人。
「都指揮。」
「嗯?」
「我可以一直跟在你麾下嗎?」
「倘若將軍沒有其他命令,當然可以。」
方瑛笑著應允了。
柳英雖然沒有什麼將帥之才,但他不怕死又肯拚,而且絕對服從命令,說一他絕不會搞出二來,說不準動,他就打樁定在那里了,是個絕佳的前鋒人才,有了他,在戰術上的施展也就可以盡情發揮了。
柳英也笑了。
唉,都指揮就是這點讓人受下了,老是拐人家笑!
很不幸的,柳英的愿望無法實現,又過一個月,方瑛就被趕回云南府去練軍屯田了。
「為什麼?」香墜兒訝異地問。
「因為朝廷認為思任又在表演假投降了,決定派遣大軍前來一舉剿滅思任,別再拖拖拉拉的又戰又降、又降又戰,一拖幾百年都沒完沒了。」
「可是……」香墜兒還是不懂,要戰就戰,干嘛趕他們回去嘛!
「主帥是平蠻將軍蔣貴,還有兵部尚書王驥總督云南兵務,沐昂被踢去負責饋運了,為免被發現某人冒領軍功,沐昂不能不快快趕走我呀!」
「冒領軍功的又不是他。」
「但往上提報的是他嘛!」
「喔。」香墜兒噘著嘴,很不甘心。
方瑛也不太滿意,不過他的不滿意跟香墜兒的不甘心一點關系都沒有。
「真是,實在沒必要繼續打下去了呀!」
咦?夫君不想替公公報仇了嗎?
「為什麼?」
「老實說,思任確實是個深通兵法的人才,但仍不足以形成大患,倘若不是沐晟和沐昂都龜縮著不敢打,這場仗老早就結束了!」方瑛深深長嘆。「大兵一動,糧草先行,這樣勞師動眾實在不值得,要知道,北方的瓦剌才是真正的威脅呀!」
香墜兒驚異地目注方瑛,一時說不出話來,好半晌后才輕輕道:「夫君,有時候聽你說話,真的好像公公呢!」
方瑛莞爾。「我也跟著爹打了幾年仗,要不懂這些,準被爹敲破腦袋!」
「可是夫君都不生氣嗎?」香墜兒奇怪地問。「以前夫君一定會生氣的嘛!」
方瑛淡然一哂。「那是以前,但爹讓我了解了什麼才是需要在意的事,那種事我才必須堅持,其他都不需要計較。」
香墜兒搖頭。「我不懂。」
「你是我老婆,又不是武人,不需要懂。」方瑛一本正經地說。
聽他說得一副煞有其事的樣子,態度又正經得下太像是他,香墜兒反而更懷疑了,又盯著他好半晌,忽地啊了一聲,明白了。
「夫君,以整個情勢而言,你確實希望朝廷能夠接受思任的投降,就這樣結束云南的戰事,因為再打下去委實勞民傷財,不值得;」她興奮地說。「但另一方面,戰事結束后,你就可以暗中以私人身分去追殺他,那就再也不會有人在半途阻擾你了,對不對?對不對?」
方瑛聳聳肩,既不承認也不否認,旋又喜形于色的笑開來。
「不過這也好啦,就讓他們去打吧,我們躲得愈遠愈好,我可不希望你真的像穆桂英那樣在戰場上生孩子!」
收兵回永昌后不久,香墜兒才發現自己又懷了身孕,方瑛雖然懊惱又失去追殺思任的機會,卻更擔心老婆要捧著大肚子上戰場,那才可怕。因此,沐昂趕他回云南府的命令也恰恰好如了他的意。
他可以省下說服老婆的口水了。
于是,方瑛揮別依依不舍的柳英,帶著妻子和弟妹回到昆明,遠離戰場,好讓香墜兒安安心心的待產。
該他打的仗他就盡全力去打,不該他打的仗他也不強求,這是武人的天命。
不過,他還是希望他們不要「不小心」殺了思任,要殺那個狡猾的家伙,就留給他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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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別吃了啦,我還沒煮好,甜粥就全給你吃光了啦!」
香墜兒嬌嗔著把杓子搶過來,誰知方瑛卻把整鍋甜粥都端去,用小湯匙一匙一匙慢慢舀,照樣吃。
自從前年臘八她煮了甜咸麻辣三種粥之后,這兩年的臘八節,大家也都吵著要吃三種粥,煮三種粥是沒問題啦,可是剛煮好甜粥,方瑛就拉了條凳子坐在一旁吃個不停,看他的樣子,好像決心要把整鍋甜粥都喝光了似的。
「好好好,我會留一半給他們啦!」
一半?
「夫君!」香墜兒啼笑皆非。
又干掉兩碗粥,方瑛才停下湯匙,靜靜看著香墜兒切木耳、白蘿卜、紅蘿卜。
雖然家里也有不少奴仆婢女,但能自己動手的她都自己動手,連重活也是,從不喊累,也不覺得辛苦,就像個最勤勞的農家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