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安寧已經適應、百無聊賴,沈曜卻沒有半點回客棧的意思,正漫無目的閑逛,被街口聚集的大股人潮吸引去注意。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走了向那里,道路隨著山勢漸漸傾斜,他倆身形都算高挑,視線越過密密匝匝的頭頂看見無數層石階向山坡高處延伸,最終沒入夕陽下的云端。
“大哥打聽一下,這是什麼地方?”郁安寧詢問身邊正埋頭爬山的中年男人。
男人被這“姑娘”的粗嗓門嚇了一跳,驚訝道:“這、這是登福寺啊!你竟然不曉得這里?”那表情,仿佛不知道此處是件天大的罪過。
郁安寧疑惑地問:“這廟很有名嗎?”
著急的大哥已經爬遠了。
沈曜買開長腿越過他:“上去看看。”
郁安寧瞅著臺階上密實的人群,頭皮發麻,不情愿地嘀咕道:“到哪兒都要看看,咱們又不是跑來游山玩水的!”
說話間,已被他甩在后面的那位大哥突然放生大哭起來,“哎呀呀,今天怕是登不上去了,這可咋辦吶……”
數到大概三千多階,郁安寧發覺身邊的人只剩下不到三成。
悠遠靜謐的梵音從頭頂處傳進耳際,頓覺呼吸順暢了不少,低頭望去,腳底僅現一片云海,舉頭而望,沈曜身形漸被霧靄隱沒,前路愈發虛無縹緲。
“愣什麼神,動作快點。”沈曜的嗓音從霧中刺出,瞬間將郁安寧拉回現實,下意識地快跑了幾步,突破遮擋的白色,眼前豁然開朗,他們終于抵達了山頂。
沈曜衣袂飄飄,神色清冷,額頭上一絲兒汗水都沒有,張口便道:“你回去該磨煉體力了。
”
郁安寧抹一下濕乎乎的額頭,無從反駁,只好扁嘴以示不滿。
山頂霧氤氳腳下,郁安寧放眼望去,“嚯~
”全是白發蒼蒼的老者,有的身形傴僂,有的臉頰快皺成了核桃。
沈曜向他微微挑眉。
郁安寧泄氣道:“好吧,好吧,我加緊煉就是了。”
“嗯。”沈曜點一點頭道,“過去看看。”提腳便走,大步流星,轉眼融入人流。
這廟宇香火鼎盛異常、煙氣繚繞,善男信女、絡繹不絕。
郁安寧跟沈曜有段距離,見他身影走進大雄寶殿,匆匆忙忙跟上前去。
大殿宏偉敞闊,由數根紅色巨柱支撐,金碧輝煌。正面三座佛祖金身,法相莊嚴肅穆,下方集結著許多跪拜者,個個表情虔誠。
郁安寧一時間捕捉不到沈曜的身影,觀望中,身邊一位膜拜的老者剛好起身,忍不住問道:“老大爺這麼虔誠,想求些什麼?”
老者“呵呵”一笑,空蕩的口里如同黑窟窿,用嘶啞的聲音道:“老朽此生無甚遺憾,只想求個壽數罷了。”
郁安寧還想再問,沈曜迎面走來,手上已經多了支竹簽,簽頭用紅漆寫著一個醒目的“吉”字。
郁安寧有點驚訝:“你居然信佛,真看不出來。”
“你不知道的事情還有很多了。”沈曜輕輕瞟他一眼,“既然來了,不如問問。”
解簽僧人貌似只有二十來歲,行了見禮,端視著兩人,“施主想問什麼?”
沈曜脫口便道:“求子。”
僧人在郁安寧臉上盤桓了片刻,“女施主屬多子多福之相,簽文也是上吉。公子不日便可得償所愿。”
兩人面面相覷,郁安寧臉都綠了。
一直出了后門,沈曜忍俊不禁,郁安寧氣哼哼道:“簡直胡扯,連男女都看不出!你還笑?”
沈曜抿住薄唇道:“我并非笑你生子。”
郁安寧:“真的?”
“嗯。”沈曜嘴角上揚,“他說‘不日便可’。”
郁安寧反應了一下,臉倏地紅了,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回嘴時居然口吃,“沈、沈曜?你、你是被奪舍了吧?”
===第16章 受傷===
郁安寧話音未落,突然被一縷金光刺中了眼睛,下意識舉臂遮擋,再去尋找卻怎麼也找不到源頭。
沈曜順著他的目光問,“看到什麼?”
“好像有東西。”郁安寧穿過人群,向著某處快步而去,正欲搜尋著,一團黑影從角落里驀地躥了出來,差點與他撞個滿懷,飛奔而去。
“你等等!”郁安寧頓覺此人有異,大吼一嗓子,腳底生風追了上去。
黑影勝在熟悉地形,始終與那個姿態狂放、速度奇快的女人保持著距離,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他不慎絆在門檻上,趔趔趄趄好幾步才堪堪站穩。
“你跑什麼!”郁安寧趁機上前,揪住他的衣領,卻聽沈曜在后面提醒道:“小心!”
黑色勁風呼嘯而起,郁安寧沒想到他會殺個回馬槍,扭頭見黑色掌風即將甩到臉上,千鈞一發之際倏然被股大力扯開,下一刻,沈曜胸前已“嘶嘶”冒起了黑煙。
郁安寧怒火中燒,正要暴起,余光掃向身后,沈曜頹然倒了下去,急轉奔回時黑影趁機逃竄,不見了蹤跡。
他濃眉深鎖,似乎傷得不輕,郁安寧心底莫名有些發亂,將人扶住問:“你、你……沒事兒吧?”
沈曜緩緩搖頭,起身時額角滲出冷汗,明顯言不由衷。
不覺間已是夜幕低垂,郁安寧想去托沈曜一把,他卻不著痕跡地避開:“先回去。”
兩人走出廟門,一前一后下了臺階,郁安寧看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難掩憂慮。
皓月當空驅散霧靄,滿城燈火盡收眼底,下到兩千多階,遠遠見一個人影風風火火地沖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