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我早早到了,被半個黑乎乎的佛、佛頭追出好、好遠……”余悠游的嗓音同樣沙啞粗糲。
“悠游,快點!”沈曜急促提醒。
余悠游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兒,轉瞬間就被樹藤倒吊起來。
樹根是藤蔓伸展的極限,樹妖即便恨極,也只能鞭笞到郁安寧,若他也被纏住,四人今天是必死無疑了。
此刻兩個白發蒼蒼的老者一正一倒,迎風流淚,郁安寧問:“東西呢。”
余悠游連忙把當拐杖用的鐵鍬扔給他。
樹妖悠閑地作壁上觀:“別做無用功,這個世界的東西傷不了我的。”
余悠游道:“那、那你不知道我家是做做做什麼的。”
“瞧給你得意的,做什麼啊?”女子十分不屑。
半空中的余悠游視野倒是開闊,驚訝地喊了一句:“表、表哥?!你你你怎麼傷、傷成這樣?”
樹妖:“……口吃別同時跟兩個人說話啊!”
“試試不就知道了!”郁安寧鼓足力氣,顫抖著揚起鐵鍬向樹根中部鏟去,一條深褐色的豁口赫然呈現,鮮紅血水從傷口汩汩涌出。
樹妖痛呼,整個樹冠劇烈顫動。
“不愧打鐵世家,真是厲害!”郁安寧向余悠游伸出大拇指,“呼,終于能說出來了,快憋死我了!”
“那可是保、保命用的!”倒掛金鐘的余悠游道,“大、大哥快點吧,我的腿快、快斷了。”
隨著女聲震天動地的哀嚎,女子身軀劇烈地扭動,樹藤瘋/狂搖擺,余悠游被甩得哇哇大叫。
黑紅血水不停流出,樹妖驚聲尖叫的同時幻化出無數種形狀,燒毀的殘垣斷壁轟然倒塌,外面的藍天白云景色竟如風化中的墻壁,一層層地剝落,直至天地崩塌,周遭全然陷入一片黑暗。
眼睛適應片刻,郁安寧不由倒吸一口涼氣,他們哪里到了什麼繁華都市,分明置身于亂石堆積的幽深谷底,腳下混合著森森白骨的淤泥已經裹到小腿,散發著刺鼻的臭味。
頭頂上方有一棵巨大的榕樹,茂盛的樹冠將整個山谷遮蔽得密不透風,樹下如同黑夜,仔細望去,可以發現無數干癟的尸體懸掛在密密匝匝的枝葉間。
這里是一座萬人墳墓,真正的人間地獄!
“啊呀呀!”余悠游嚇得驚叫連連,想必從幻境中脫離了出來,叫了一陣子,忽然發現掛在身邊的人有點眼熟,“咦,和為貴?臭小子你死了沒,快說句話啊!”
郁安寧下意識忽略了余悠游的哀嚎,不自覺地搜尋沈曜,找了半天,遠遠見一塊凸起巖石的旁邊有個熟悉的身影,他那麼不染塵埃,這般模樣莫名讓人心疼。
仿佛怕牽扯到他的痛意,郁安寧呼喚聲音都輕柔了幾分,“沈曜,你怎麼樣?”話問出口,他的心頭便突突直跳,望著那里移不開眼睛。
沈曜的背影陷在黑暗里,零落而無助,出塵高傲的身姿漸漸掩埋在死氣沉沉的淤泥中。
零碎的畫面倏然閃過郁安寧的腦海,一抹長長的翅影遮蔽了視線……
目光中,沈曜慢慢地搖手,郁安寧頓時如釋重負,這種感覺并不陌生。
“大哥快點啊,精氣要被吸光啦!”生死時刻,余悠游的口吃自動痊愈。
郁安寧舉鍬打算繼續干活,樹妖盤錯在一起的根部恢復了木頭本色,血水漸漸干涸,晶亮油脂從傷口中滿溢出來,所過之處全部被沁注粘結,凝結成琥珀中的死物。
“你是想同歸于盡!”喑啞惡毒的老嫗取代了嬌柔的女聲,每吐出一個字,樹干劇烈晃動,樹葉沙沙作響。
郁安寧被逼得連連后退,眼看不得不脫離樹根的坑洞,一旦踏出這里,他便會被樹藤纏住,倒掛起來吸取精氣,讀出全部的意念。
樹妖靠枝干生出汁液,氣味彌散在四周迷惑路人,控其精魂產生執念為己所用,如此循環往復,被困于幻境便毫無察覺,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第19章 補考===
郁安寧退無可退,回頭一看,樹油已經從身后蔓延至腳邊,不得已狠狠心,看準方向跳出了坑,腳底還沒沾地就被伸展過來的樹藤纏住,眼前景色一旋,已高高倒掛起來。
“大、大哥,你來啦?”余悠游在旁打招呼,目光定格在他的臉上,驚艷道:“別說,風韻猶存。”
“過獎。”郁安寧特別佩服他大難臨頭少根弦的性格,溫馨遞過一個白眼:“咦,那是和為貴嗎?”
“你們很快便化作老娘的一部分。”連郁安寧也落網,樹妖衰弱的語氣帶著勝利者的驕傲,“毀了老娘百年妖力,到時候讓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沈曜已經很久沒發出聲音,郁安寧極力擺動身體,想找個縫隙看看他的情況,怎奈樹枝太密,怎麼努力都看不清楚,他心中很是焦躁,正欲開口,
“我們破除幻境,你不好奇嗎?”清冷的聲音忽然傳來,于黑暗中格外清晰。
郁安寧心下一松,常常舒了口氣。
“喲,沈少俠還清醒呢?真是好定力!”樹妖語帶譏諷,“少費些口舌,等妖力吞噬干凈,你第一個來陪我,開不開心?”
“連個瘋子都瞧得出來,靠你妖力茍活多年,”沈曜仿似沒有聽到,語氣無波無瀾,“如果腦海閃念,刻意聲東擊西,你便無從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