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路狂奔,越過無數村莊和山野,直到日上三竿、天光大亮。
郁安寧靠在沈曜肩頭,昏昏欲睡,忽然睜開眼睛問道:“藍翎在自己守城的時候把人放了,不會有危險吧?”
沈曜拍拍他的手背,“你還擔心別人,咱們不是也在逃命?”
郁安寧看著車廂里的陳設和吃食,“沒有逃命的感覺。”
沈曜眼底存笑,“心大也是優點。”
“師兄好像在笑話我?”
沈曜寵溺地摸摸他的頭,“去把那個包袱打開,看看里面有什麼。”
不滅天明心宮
兩個守門仙徒竊竊私語。
“右使進去多久啦?”
“一個時辰總有了。”
“怕是要出大事!”
“你又胡說。”
“你新來的不知道。現在可是首座閉關修煉的時辰,卻把右使叫進去,說明什麼?”
“說明
修煉任務提前完成?”
“……說明首座被異相打擾了啊,蠢蛋!”
“得了吧,出事的話藍右使早被拖出行刑了。”
“哼,等著瞧!”
偌大的殿閣只燃著兩三盞燭臺,黑漆漆空間彌漫著特有的藥草香氣。
這是藍翎特別為首座配制,調節氣息所用,此時竄進自己鼻孔,越發撩撥著敏感的神經。
還沒有上山,就接到袁玨緊急傳召他進宮的消息,藍翎心感不妙,為了拖延時間,還是一路馬不停蹄地趕了回來,不想被晾在這空蕩蕩的殿里,進退維谷。
他想了想,決定先撤,剛要拉開殿門,袁玨的聲音響起:“右使要去哪里?”
藍翎翻了個白眼,轉身堆笑行禮,“聽聞首座閉關,不便打擾。”
“你過來。”袁玨道,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藍翎遲疑片刻,還是循聲往后殿而去。
穿過幽暗的回廊和煙雨蒙蒙的庭院,流水聲隱隱傳來,轉過假山,眼前豁然開朗。
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藍翎狐疑,他在不滅天許多年,不知這里竟有條瀑布。
“你來了。”袁玨聲音傳來,
藍翎一驚,瀑布遮蓋了聲音,不知何時他已來到身邊,黑發披散,赤膊赤腳,只下身穿著一條白布長褲。
“拜見首座。”他這副樣子,藍翎心里更加忐忑。
“嗯。”袁玨很隨意地揮了揮手,低頭望向他的眼睛,“右使不會不知本座因何喚你吧?”
“……屬下愚昧。”藍翎俯得更低,這情形袁玨問他叫什麼他都能說不知道。
周遭陷入安靜,袁玨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也不怪你。”
不等回答,肩膀的手倏然一緊,藍翎的裘氅如同薄紙般撕碎,中衣應聲斷裂,露出大片白皙肌膚。
縱使沒臉沒皮慣了,藍翎低頭看著裸/露的胸膛眉頭一皺,“首座這是何意?”
“右使陪本座練練功法。”袁玨微笑,仿似冰雪消融、百花盛開,抬臂將他提起,傾身墜向崖底飛流沖擊的崖底。
“啊啊,不要!”藍翎終于露出驚惶失措的神情,叫聲很快淹沒在震耳欲聾的水聲里。
強大沖擊宛如巨石砸在頭頂,全身瞬間被水包裹,看著來自四面八方的激流,藍翎本能向外逃竄,卻被袁玨死死縛在水中。
“右使怕水?”耳邊他的聲音格外清晰,“還有什麼本領趕緊使出來吧?”
“可惡!”藍翎惡狠狠地看著崖底密密麻麻的縛妖陣,他稍一疏忽就會化為焦灰。
“右使今日怎麼了,功法如此之弱?”袁玨俊顏隔著水流愈發扭曲,一掌擊在他妖核的位置。
藍翎吃痛弓下了腰,忽被他捏著下頜提到半空,振臂一甩扔出瀑布,重重落摔在陣法中央。
身旁陡然震動,袁玨頃刻間跟了上前來,垂眸冷視,“右使想通了嗎?”
藍翎驚詫:“你早就知道我是……”
袁玨蹲下身,抬手抹去他臉上水漬,挑起下巴仔細看看,“右使如此與眾不同,本座頗為不舍,說出沈曜去向,饒你一命,不然的話……”他目光陰冷,“對付妖孽本座有的是辦法,準保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41章 北冥===
夕陽余暉漸沉于連綿雪峰,只在天邊留下一抹青灰色的余韻。
傍晚時分溫度驟降,絲絲寒風夾雜雪粒子打著旋兒,仿佛警示行人加快腳步。
雪地聳立起厚重的城墻,上頭掛著一排排小臂粗的冰溜子,黑漆城門上方陰刻的兩個大字讓白雪填滿,隱約看得出:北冥。
崇光、崇明
明心、明覺
北蒼、北冥
這是無極六界的最北端。
城防并不嚴苛,百姓衣著厚重、步履匆匆,被耽誤在路上,一不小心就會凍死。
走過城門百十步,傴僂的身影擋在路中,強行把隊伍擠出個彎來。人們不得不停頓片刻,聽沙啞聲音凄婉哭訴,然后搖著頭離開,弄個從里到外透心涼。
“爺,救救我家閨女吧!”老嫗不知在這里求了多少天,聲息不繼、氣若游絲,卻憑一己之身死不放手。
“老人家丟了女兒?”清亮嗓音從風帽后面傳出來。
“是啊是啊,這位爺行行好!”終于有人停下,老嫗仿佛抓到救命稻草。
一雙手從氅衣伸出,將她攙起扶至路邊。待對方摘下風帽,老嫗不眼前一亮,好個俊美少年!她活這麼大歲數,從沒見過如此完美的皮囊。
“大嬸說說到底怎麼回事兒?”少年微笑,語氣溫和。
與此同時,一位身披玄色氅衣、身形高挑的男子來到旁側,容色也是萬里挑一,只是眉宇間的冷峻比這天氣有過之而無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