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湯執也朝她點了點頭。
她坐在湯執身邊,先問了問湯執右手的紗布是怎麼回事,湯執說:“自己削水果割傷了。”
徐太太驚訝地低語“怎麼還要自己削水果”,湯執沒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沉默少時,她用關心的語氣問湯執:“可渝的情況怎麼樣了?”
“還在醫院,”湯執也不是太清楚,便籠統地說,“和以前差不多。”
“噢。”她點點頭,右手按在左手手腕上戴著的綠瑩瑩的翡翠手鐲上。
翡翠成色很好,像有碧水在流動,襯得她的手腕白而豐潤。
隔了半分鐘,她問湯執:“你和可渝是怎麼認識的?”
“同學,”湯執說,怕回答太短讓她覺得不禮貌,又補充,“高中同學。”
她對湯執點點頭:“戀愛也那麼多年了?”
“差不多,很久了。”湯執一邊說,邊注意到她用右手的拇指按著翡翠,下意識地摩擦著。
她看著湯執,好似有些遲疑,像忖量了一番,才試探著問:“我聽說,可渝是以死相逼,她哥哥才同意你們的婚事的?”
湯執盯著她,過了片刻,點了點頭。
她輕蹙眉頭,嘆了口氣:“她哥哥就是這樣,有時候不太通情理。連自己的婚姻,也能當作討歡心的籌碼,何況妹妹的呢。”
湯執不置可否地沉默著,她或許是會錯了意,又問湯執:“他把你帶在身邊,也沒讓你接觸什麼生意上的事吧?”
湯執想了想,再對她點點頭,她便說:“那你每天都干什麼呢?”
“待在酒店,”湯執順著她說,“或者等在外面。”
徐太太做出惋惜的模樣,又靜了下來。
半晌,她告訴湯執:“小湯,舅媽老實跟你說幾句,你別太往心里去。
我聽說,上次徐升去看了你母親一次,她就把遺囑改了,將原來給可渝的一半股份,也給了徐升。”
湯執和她對視了一眼,動了動嘴唇,說:“是麼。”
“我不知道。”湯執說得慢吞吞的,向她透露出了一絲無助。
她搖搖頭,嘆了口氣,憐憫地看著湯執,接著道:“可是茵茵生前,我去看她,她明明總說最大的遺憾,就是可渝,要多給可渝留點東西。”
徐太太雙眼皮很深,但眼皮有些下塌,讓她顯出少許老態。
她的聲音很柔滑,帶著人近中年的沙質。也許是靈堂太幽暗,燭光太搖曳,湯執聽著聽著,開始走神。
“……也不知道可渝究竟是怎麼出的事,”她忽然轉了話題,眉頭又皺緊了些,沉吟著暗示,“徐升那個助理,倒是又傷得不重。”
湯執心里沒有什麼感覺,裝作純真又難過地對徐太太道:“好像是因為可渝沒系安全帶。”
徐太太看了湯執一會兒,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道:“小湯,你剛大學畢業,沒接觸過太多社會。你哥哥這個人……你還是要留點心眼,就當是為了可渝。”
她說得情真意切,眼中寫著的全是為湯執好,叫人不得不信服。
不過湯執停頓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她口中的“哥哥”指的是徐升。
湯執“嗯”了一聲,她又抬起手,按著湯執的肩膀,輕輕地撫摸著,像一個慈母安慰她的孩子。
然而湯執很難接受這一類肢體碰觸,她撫摸湯執的樣子,只讓湯執想起了不好的事情。
異樣的不適強烈地上涌著,催湯執禮貌地把徐太太推開,但湯執想聽聽她還想說什麼,強行將難受壓了下去。
忍了小半分鐘,她確實開口了。
“小湯,舅媽知道你很難,”她輕聲說,“你和可渝戀愛,他反對得那麼厲害,好不容易結了婚,可渝又出事了……現在他把你帶在身邊,一個月看不了可渝幾次……”
湯執作出了失落的模樣,低下了頭。
她得到湯執的鼓勵,將手滑到湯執的手臂上,輕輕按在湯執肘間,輕聲細語道:“小湯,你給舅媽留個電話吧,要是難受了,就給舅媽打電話。舅媽有時候煲湯,也給你送一份。”
道士們又唱了起來,在誦經聲里,湯執拿出手機,記下了她的號碼,也不知是怎麼回事,湯執存好號碼,要收起手機的時候,她的手還是在湯執手臂上放著。
她低著頭,看著湯執屏幕上的小狗相片,用另一只手指著,或許是為了讓湯執聽得更清楚,湊到了湯執耳邊,輕笑著說:“小湯,你喜歡小狗啊——”
“——舅媽,你在干什麼。”
徐升低而冷的聲音從不遠的地方傳來,湯執抬頭,才發現徐升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進來。
他登時松了一大口氣,而徐太太的手也終于挪開了。
她回身看徐升,聲調微微揚起,像有些緊張地說:“喔,我和小湯聊了聊可渝。”
“是嗎。”徐升冷淡地看著她。
“當然,”她說,而后又四顧,問徐升,“你舅舅呢?”
“舅舅想走了,”徐升垂著眼,客氣地告訴她,“在外面等你。”
徐太太愣了愣,站起來,快速和徐升告別,小步向外走去。
徐升目送她走出門,才回頭,面無表情地直視湯執。
湯執有點可憐地看著徐升,想問徐升怎麼這麼久才回來,礙于靈堂有其他人在,沒有說出口。
徐升可能是看他實在很慘,臉上漸漸有了一點溫度,坐到湯執身邊,沒有看湯執,說:“再守二十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