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大風夜相比,徐升并沒有太多變化。
他還是這麼高,很英俊,說話時從不參雜個人情緒。
好像任何因他的地位而恭維出的,被他激怒而咒罵出的話語,都不能引起他的反應。
只是或許他和湯執比和別人更熟一點,所以對湯執會比對別人溫柔。
“以后你不用來了,”徐升碰了碰湯執的臉頰,對他說,“我會讓醫院不用再給你打電話。”
湯執看著他,說“謝謝”,因為不想待在病房,湯執對徐升提議:“我們出去吧。”
徐升說好。
在病房里,徐升一牽著湯執,等走到門口,他停頓了幾秒,而后放開了湯執的手。
醫院的走廊很長,陰天的日光從落地窗外透進來,花園的綠色植物有一層灰暗的光。
他們慢慢地走,徐升走在靠窗的一面,走了幾步,他的手機響了,拿出來看了一眼,讓湯執等一等,走到樓梯旁去接了個電話。
徐升大約接了五分鐘,湯執站在窗邊,百無聊賴地看著外面。
他在想,濱港什麼時候才會有連續三天以上的好點的天氣,也想了不到一秒鐘,徐升是不是去和趙韶通電話了。
徐升和誰通電話都不關他的事。
湯執覺得徐升有時候對他太好了,不像徐升會做的事,希望以后徐升別再這麼做。
他寧可徐升還是對他還是很爛,把看不起表現得更明顯一些,反復告訴湯執“你很廉價”,“她試婚紗出來,你記得夸”。
他希望徐升像以前一樣討厭惡他,數遍他的人生污點和道德缺憾,不要再保護他,不要珍視,不要疼愛。
蔑視和鄙夷不會傷害湯執,但憧憬會。
徐升從不遠處走了回來,他通完了電話,
“湯執,”在空蕩的寬闊的走廊里,徐升迎著光走向湯執,他對湯執露出了很淡的笑容,“下周開庭。”
湯執反應了一小會兒,有很新鮮、充滿朝氣的期待從內心深處慢慢升了起來。
“希望很大,”徐升說,“走吧。”
他快速地握一下湯執的手心,然后垂下手,往前走。
“先陪我去一趟上次去過的度假山莊。”徐升說。
湯執一下沒想起來,問徐升:“哪個?”
徐升可能又覺得湯執腦子不好用,瞥了湯執一眼,說:“你白吃別人草莓那個。”
這時候,他們走到了醫院的大廳,徐升的車停在玻璃門外,司機和江言都站在門邊。
湯執終于艱難地想了起來,并覺得“白吃”的用詞非常不妥當。
他明明記得徐升自己也吃了,立刻反駁:“你也吃了。”
徐升一邊快步往門口走,邊毫不留情地污蔑湯執:“你塞給我的。”
湯執跟著小跑了幾步,徐升突然站定在門邊。湯執來不及剎車,直沖沖撞在了徐升背上,半抱著徐升,手扯著徐升的袖子,才站穩了。
徐升轉回來,倒沒有罵,只是看了他一會兒,說:“上車。”
第55章
徐升在醫院接了兩個電話,一個來自鐘律師,一個來自唐鴻哲。
唐鴻哲向徐升致哀。
此外,上次聊過的事,終于到了適合開展的時機,他也說服了父親,想盡快與徐升面談一次。
徐升隨時有空,兩人約在了上次見面的地點。
去往度假山莊途中,徐可渝主治醫生又給江言打了電話。
車廂空間不夠大,徐升坐在后排,能清楚地聽見江言手機聽筒中的騷亂。
江言靜靜聽那頭說了一會兒,偏過頭來。
徐升知道他的意思,伸手道:“把手機給我。”
江言和對面說了一句,將手機遞了過來。
湯執在他身旁,也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靠近了少許,輕聲問:“是不是在找我?”
徐升看了湯執一眼,發現他的神情實際上有些不安,但他還是主動地問:“要我接嗎?”
“不用。”徐升抬手碰了碰湯執的臉頰,用眼神安撫他,接起電話。
徐可渝的主治醫生說:“徐先生?”
“是我,”徐升告訴對方,“檢查做完了嗎?”
“還差兩項小的檢查,”醫生道,“最必要的都完成了。”
徐升說“好”,“把電話給她”。
過了幾秒,他聽見徐可渝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問“湯執在哪里”的聲音。
“可渝。”
徐升對她說“是我”,她才安靜了。
但稍稍沉默幾秒之后,她又抽噎了起來,對徐升說:“哥,湯執不見了。”
徐可渝說得很可憐,但徐升很難避免地想起了她藏起來的親子鑒定書,以及她在信中提到自己的口吻。
確實,他對妹妹疏于關心,但他自己也是這樣長大的。
不清楚怎麼做才是對的,怎麼做能讓徐可渝健康。
他那時以為實現了徐可渝的心愿,也許能讓她好些,可是似乎不是這樣。
徐升沒能做成一個好的哥哥,可能做得比任何人都差。
“怎麼回事呢,做檢查回來就不見了,”徐可渝仍舊在那頭哽咽著,“哥,你能不能幫我找找?我好擔心他。”
徐升沒有再看湯執,湯執伸手想拿他的手機,被他按了下來。他對徐可渝說:“可能有事出去了。”
“不可能的,”徐可渝委屈地反駁,“他說會等我的。
”
徐升不吭聲,她懇切地對徐升說:“哥,求求你幫我把他找回來吧?我好想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