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辭神思恍惚著,不知道又賴了多久,大概不止五分鐘,近處忽然飄來熱騰騰的香氣與碌碌的滾動聲,聽著竟像是餐車,接著,是陶瓷餐具輕碰的泠泠聲,飯香更濃了。
餓蓋過了困,空乏的胃率先醒來,四肢百骸隨之蘇生。腳腕被一只熱烘烘的手掌攥著,葉辭本能地一掙,那手不松,反倒變本加厲連腳尖兒都箍住。
“別動,”霍聽瀾捏了捏那蔥段兒般白凈的腳趾頭,往上套了半截棉襪,沿繃起的足弓捋下襪沿,分明是在伺候人,卻占著便宜般啞聲哄道,“給你穿襪子。”
他手勁大,葉辭抽不回來,再一看,另一只腳已穿好了,校服長褲和襯衫疊放在手邊,不遠處停著一臺精致的藍色小餐車,床邊還搭了張桌子,讓他不用下地就能吃上早餐。
“難得沖我撒一次嬌,給你爭取一點賴床時間。”霍聽瀾瞟向他的腿,溫良一笑,“褲子……你自己換?”
褲子當然是自己換!
葉辭野貓似的一縮,惶恐道:“我自,自己來。”他扭頭看看床邊的早餐,滋味復雜,自覺消受不起,訥訥道,“您對,對我不用這麼……慣著,直,直接喊我就行。”
“這算什麼慣著……”霍聽瀾心頭燒著火,眸光灼熱,咬字卻輕,“以后我好好疼你。”
這還不算慣著?再慣都上天了!
葉辭臊得厲害,他從沒嘗過這滋味,葉紅君給予的母愛是溪流般溫婉細膩的,與這種熾烈濃稠的愛截然相反,他不知道怎麼接這話,只再次嘗試抽回腳。
結果他這一抽沒抽動,反而被霍聽瀾拽著小腿一把薅過去,整個人都騰空了,險些直接坐到霍聽瀾腿上。
“寶寶,”霍聽瀾扣著他,不許他走,一雙黑眼瞳情熱地,憐惜地望著他,“讓我疼你。”
要疼誰,寵誰,慣著誰,原本不需要經過對方同意,做就是了,反正主動權在自己手里,可他卻迫著他答應,要聽他說出個“好”字。
那目光的溫度傳遞過來,要把他燒穿了,透胸的熱,容不得人推脫回避。葉辭垂下泛起薄紅的眼皮,腦袋一耷拉,用額頭抵住霍聽瀾的肩,帶著軟軟的鼻音“嗯”了一聲,靜了幾秒,又鄭重補充道:“我們互,互相疼,霍叔叔……我現在還,還小,沒什麼本事,您……等我長大,我對您,絕對和您對我一,一樣好。”
“好。”霍聽瀾心一軟再軟,用力揉了揉他后腦翹起的亂發,柔聲道,“我等你長大。”
像是怕這番大話空泛,想多少給些佐證,葉辭抬頭,用水亮的杏核眼朝霍聽瀾瞄了瞄,也不知在琢磨什麼。
霍聽瀾笑了笑:“怎麼……”
話音未落,葉辭忽地湊上去,腦袋一歪,在他面頰啄了一口,春燕拂水般輕快。
親完,趁霍聽瀾微一愣神的剎那他逃命般抽回腿,怕大清早就挨頓狠親腫著嘴巴上學,上半身率先湊至桌前急急塞了個小籠包,唇角沁出一星金紅的蟹油,拉滿求生欲道:“我待會兒還,還得上學呢,霍叔叔。”
學業要緊,霍聽瀾再被撩到了,也只能在一旁好氣又好笑地盯著他。
說話耽誤了會兒時間,葉辭只得拿出風卷殘云的氣勢干飯。這段日子受到霍聽瀾悉心照料,他不僅臉蛋養得柔潤了些,別處也不那麼削瘦了,下頜、腕子、后頸的骨角少了幾分嶙峋的尖銳,方才霍聽瀾握他小腿和腳踝,也覺得比之前多了些彈韌的肉感。
身上大概也能長點肉了。
就在片刻前,葉辭給了他一枚孩童般純真的頰吻。
但那麼純潔的吻也沒能洗滌他“污濁”的心。
葉辭那邊正小鹿亂撞著,死都想不到他道貌岸然的霍叔叔此時惦記的居然是這件事。
……否則那只小鹿大概會羞得撞墻。
吃完飯,葉辭該換衣服了。
霍聽瀾掐準時機,也不等人攆,泰然自若地走進主臥衣帽間挑襯衫,一副他也準備收拾收拾出門的架勢。
葉辭見狀哪敢吭聲,生怕起到提醒效果,趁著霍聽瀾背朝他抓緊時機脫去睡衣,慌里慌張地套校服。
衣帽間里,霍聽瀾好整以暇地撥了撥面前那扇可旋轉式穿衣鏡,唇角翹了翹。
……
小先生確實被養胖了一點。
雖然胖得不明顯。
畢竟葉辭不是易胖體質。
A+級Alpha鷹眼般的視力可謂功不可沒。
……太流氓了,不像話,居然偷看小先生換衣服。
眼見葉辭把最后一顆領扣都扣好了,霍聽瀾將穿衣鏡撥回原位,噙著笑,在心里狠狠自貶自損了一番。
……
葉辭早晨在霍聽瀾面前夸下了海口,要他等他長大,等他將來有本事了也對他一樣好。
十幾歲的男孩子正是自尊心最強最敏感的時候,這狠話沖著戀愛對象一放,比什麼虛無縹緲的奮斗口號都好用,遠的先不說,即將來臨的高二期末考試他一定得拿個好成績給霍叔叔看看。于是這一天下來葉辭的學習勁頭足得像打了雞血,下午課間時還罕見地鼓足勇氣去了老師辦公室,結結巴巴地問了兩道題——霍叔叔講題固然講得好,但也不能六科全指望他一個人,該問老師的還是得問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