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得快要裂開。
幸好,身側暖融融的溫度迅速將他拉回現實,大臂傳來沉實的壓重感,葉辭枕著他的胳膊,睡態酣甜寧靜。
……是夢。
他緩緩收緊攬著葉辭的那條手臂,另一只手揉了揉后頸。
Alpha腺體已亢奮得滾燙,伴隨著心臟一跳一跳。
這一輪易感期已經開始了。
也難怪。
易感期超量分泌的腺體激素會提升Alpha的敏銳度與警覺性,進而放大負面情緒以及人格中的幽暗面。
而且,昨天是上一世葉辭的忌日……
他明知那些“未來”在真正的未來已不會再發生,一切都早已湮滅,可情緒仍難免低落,白天他掩飾得無懈可擊,但入夜后卻沒能逃過噩夢的侵擾。
他夢見了那座寺廟。
明黃墻體,青灰蓋瓦,雪山恢弘蒼茫,白得滲著藍。當時是夏末,但寺廟所在地的海拔太高,他穿了風衣,仍覺寒意浸骨。
他是無神論者,可林瑤對神佛之事抱持“信則有,不信則無”的態度,她平時不大提這些,但也供養過寺院。因此葉辭意外故去后,她主張為他做法事祈福——祈的是亡者的福,安慰的實際上是在世的活人。
霍聽瀾那陣子不管事,林瑤便自己拿主意,將大事小情一手操辦了,唯有簽訂寺廟捐贈協議時讓他簽了字,還在做法事那天硬拉上了他。
他信不來這些,一路上臉都僵著,像具空殼,直到林瑤親手為葉辭供上了那盞長明燈。
據她的說法,長明燈可以供給生者,求一個平安長壽,也可以供給亡者,為魂靈照亮往生的路,為來世積福。
“……小辭這一世過得命苦,福緣薄,跟我們的緣分也太淺。”林瑤有些費力地攬住兒子的肩,心疼地一下下撫著,Alpha的骨架挺拔寬大,但他這段日子幾乎不吃不喝,消磨得也就剩下這副骨架子了,“我們為小辭好好地供一盞燈,好好地做一場法事,給他積功德。這樣如果有來世,他一定會過得平安、歡喜,也許你們下一世會再遇到,你們的緣分也會更深厚,拆也拆不開,或許你能早早遇到他,早早護著他,不讓他吃苦。都是冥冥中的安排呀,誰說得準呢。我相信心誠則靈,我、你、你父親,我們都全心全意地盼著這件事,那就一定能……聽瀾?……”
“……我就要這一世。”霍聽瀾搖了搖頭,他幾天都沒說話了,一開口,嗓子粗糲得陌生。
——我就要這一世。
大概是這句話。
他也記不清了,那段時間他整個人都是木的,精神恍惚,記憶也不牢靠。
什麼前生,來世……太虛無,太縹緲。
他只要這一世。
這一世就想讓他平安歡喜。
這一世就想與他緣分深厚,拆也拆不開。
這一世就想盡早護著他,不讓他吃那麼多苦……
他當時在佛像前跪拜了。
都說心誠則靈。
林瑤讓他捐了法器金身,紫檀銀瓦,重修了寶剎大殿,琉璃佛塔,他都照做了,頭磕了,淚流了,夠誠嗎,會靈嗎?
淚水淌濕眼角,又洇濕佛像前的青磚。
母親說長明燈能照亮葉辭往生的路,讓他不驚,不苦,不懼黑暗。
那它能否照亮他去尋找他的路?
……
那之后,他又過了一段行尸走肉一樣的日子。
再然后,就是幾個月后,那天早晨他醒來,時光逆流,他回到過去。
是真的心誠則靈,亦或僅僅是巧合,他無從得知。但無論如何,奇跡地回到了三十歲這一年之后,他第一件做的事是著手去楚家搶人,第二件便是去林瑤當年帶他去的寺廟還愿,捐贈了一筆遠比當年更為豐厚的資金用于古寺中的各種修繕事宜。
無論是與不是,他要求個心安。
接著,又是幾個月過去。
曾錐心蝕骨的悲痛早已化做過眼云煙,可心理陰影仍沒能完全拔除,尤其是當受到易感期影響時,那段時期的心痛絕望便會來侵擾他,使他在午夜夢回時驚醒。
霍聽瀾的呼吸逐漸粗重,將懷里的葉辭摟得越來越緊。
缺乏安全感的Alpha會傾向于給自己的Omega做“記號”……
馥郁的龍舌蘭香侵略般瘋狂熏染著葉辭的每一寸皮膚。
周身幾乎令人窒息的緊縛感與皮膚的輕微刺痛把葉辭弄醒了。
“霍叔叔……怎,怎麼了?”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身側鋼筋般硬悍的手臂箍得他疼,可他沒掙,而是用還能活動的小臂艱難地撫了撫霍聽瀾的背。
“寶寶……”這樣的安撫使霍聽瀾放松了一些,勒得沒那麼痛了,他低下頭,像頭受了傷的野獸,沉默地將臉埋在葉辭肩窩中,如饑似渴地嗅聞那甜絲絲的香子蘭信息素。
葉辭的頸窩貼著霍聽瀾的面頰。
光滑,濡濕微涼。
“您是,是不是……”葉辭微怔,硬是退開些,像扒開一條黏人的巨型犬,勉強從霍聽瀾懷中掙出少許空間,拼命扭著脖子確認霍聽瀾的臉。
那濕潤的觸感與光澤……竟像是眼淚。
A+級Alpha是會在易感期時多愁善感的麼?
葉辭急了,猛地彈坐起來,男友力十足地反摟住霍聽瀾。
“您有,有什麼事兒,全都可以和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