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高馬大、表情淡漠有著小麥色肌膚的何新苗,似乎反射弧特別長,開到街頭遇上紅燈時才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個字“好。”
他不問不說只是沉默執行游弋的所有要求。
游弋將銀行卡號碼、密碼寫給他,無卡情況下自助取款上限是每日五萬,他需要何新苗幫他取些錢出來,才能預約做手術。
何新苗車停在“歡樂餐廳”門前,準備送游弋進去再去取款。
心思縝密算計好錢財和逃跑路線的游弋,這時才徹底放松下來。
“你現在在做什麼”他終于想起身邊人工智能似的男人。
何新苗燦然一笑,鯊魚似的一口大白牙,“陸先生生日時,我給你家送過蛋糕,不記得了還是在開蛋糕店。”
游弋扶額尷尬低頭打哈哈,誰能猜到鐵塔一樣渾身腱子肉 的男人是個專門搞奶油的糕點師
“你在這里等我,別亂走。”何新苗囑咐他兩遍才快速出門取錢。
也許是為了省時間,何新苗給他叫了份兒童套餐,游弋坐在室內游樂場僻靜的角落里,露出病號服,面前是一桌子卡通玩具,怎麼看都是個漂亮的傻子。
懷孕的威力顯現出來,游弋口味變得十分奇葩,平時甜美無敵的原味圣代,此時變得毫無滋味難以下咽。
他走到自助調料臺,給圣代里撒上鹽、胡椒,最后淋上一大勺紅油,這才心滿意足大舔一口,看得旁邊取餐的小伙子目瞪口呆。
等他走回座位,一位三四歲的小仙女站在桌前,圓溜溜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盯著套餐玩具。
游弋坐下來,小仙女禮貌后退幾步,還是戀戀不舍看著。
小姑娘長得仙女本仙,可愛之極,游弋想這要是我閨女肯定要星星不給月亮,每天都含在嘴里。
他整理好玩具遞給小仙女,“叔叔都送給你好不好”
“謝謝叔叔。”小仙女開心地笑,卻是搖頭,“媽媽不讓我拿。”最后還是經不住誘惑輕摸玩具熊柔軟蓬松的頭頂。
這孩子穿著樸素卻十分干凈,印花連衣裙的邊角處能看到穿太久的磨邊,小碎花暗淡洗得發白。
游弋心疼剛想哄哄小仙女,突然一聲急呵傳來,“許悠悠你在干嘛什麼都拿你要臉嗎”
游弋震驚抬頭,一位身穿看車制服的母親,端著只有兩只蛋撻的餐盤,一只手還拿著保溫杯滿臉怒火地看著孩子。
她年輕時一定是個美人,可生活卻在她臉上只留下歲月的痕跡,那些恬靜、溫軟與端莊被磋磨成碎片早就隨風逝去。
這一幕打開游弋緊鎖在心底的閘門,回憶如海嘯排山倒海而來,在他出走的那個世界里他也是這樣長大的。
“女士我沒有惡意。”游弋收回玩具跟小仙女拉開距離,那雙升起水霧的大眼睛惹人心疼。
女人沒理他粗暴地拉起女兒,走到另一邊的角落里。
小姑娘非常好哄,兩個蛋撻就能玩一下午的免費娛樂設施,絕對是拮據生活里小朋友最好的去處。
游弋胃口全無,沉默觀察母女二人,心緒起伏難言。
突然,他看到女人從包里掏出一個紙包,將不知名粉末用杯蓋融化輕輕灑在蛋撻上,隨后大聲喊“許悠悠快把你的蛋撻吃了,我們要走了。
”
玩得滿頭大汗的小仙女十分聽話地答應,很快從游樂場跑出來,小手在裙子上蹭蹭,笑得比蛋撻都甜。
游弋心頭狂跳站起來帶翻飲料,大步走過去揮手打掉小仙女手中的蛋撻,揪住母親的手,“你剛才放了什麼東西進去”
女人被嚇壞保溫杯應聲落地,骨碌碌滾到一邊,“你、你松手,她是我女兒我不會害她,我只放了一點安眠藥,我下午還要工作我希望她能乖一點,不信我拿給你看。”
說著她單手從包里掏出包著的藥,眼里壓不住的淚水泛濫成災,“我也不想我沒辦法,我要賺錢我還要帶著她”
“媽媽。”小仙女似懂非懂撲進她懷里跟著哭起來。
游弋滿身冷汗后背都被拓濕,憋住的呼吸看到藥包后才出了口長氣,可憐的人那麼多,你又能被誰拯救
他用何新苗的電話聯系袁胖子,叫他派人來接母女倆并給女人在“uu”安排個工作。
知道胖子要說什麼,游弋提前截住話茬,什麼都別問什麼都不知道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
游弋想起出走的那個世界,他也有這樣一位被生活壓彎脊梁,疲于奔命的母親。
很多回憶模糊得就像老電影,灰暗深沉的冬日傍晚,日常拮據的母親破天荒帶他去商場里的甜食店吃 了塊抹茶蛋糕,之后居然還帶他坐了小火車,小游弋高興的幾乎喘不過氣。
母親最后告他要帶他到最高層的天文臺看星星,小游弋興奮無比跟著媽媽爬上荒無人煙的露臺,那里并沒有什麼望遠鏡,黑暗的天空沒有一顆星星,只有讓人窒息暈眩的恐怖高度。
小游弋用力拉著媽媽手說害怕,母親一動不動望著腳下穿梭如織的車流,像一只卑微的螻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