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大概三十幾歲,妝容濃艷,尤其嘴巴,涂得像醉酒的紅花。身材豐腴,包在一身碎花百褶裙里。此時正吹胡子瞪眼地通話:“你找的什麼亂七八糟的老師,連碩士都不是......剛剛二十歲,本科都沒畢業,能教出什麼好來!”
他聽著這話,有點耳熟,像極了其他聘主推脫的說辭,然一時也顧不得其他,趕時間上座了。
前面司機問他:“小伙子去哪?”
“桂園金都。”
“北門嗎?”
那里是富人區,他沒怎麼去過,哪分得清北門東門,就稀里糊涂道:“嗯。”
里面的女人還在吵鬧,大概是說些“我什麼眼光,你眼光又有多好”的賭氣之話,末了氣急了,撂下一句:“我要親自去看,你找了個什麼鬼東西”,便按掉通話。
大概是自覺失態,她收起不美麗的猙獰,調出一個完美無缺的笑容,態度自然地轉頭問他:“小伙子上學啊?”
他家附近就是著名的b大,想來這人把他認成b大學生了,不過沒認錯。他禮貌地回一句:“嗯,在找工作。”
女人雙目微瞪,驚奇地上下打量他:“這麼年輕就出來找工作啊?你是b大的吧?”
他掏出方巾,抹抹額上熱出的汗,應:“嗯。”
“讀大幾啊?”
“大二。”
“哎喲,真是年輕。”女人望著他手里的方布,口氣有些微妙,“才大二不好好讀書,出來找工做什麼?專心學習才是正道。”
他點頭:“哎。”
那女人見他只是生硬不答,也不泄氣,絮絮叨叨地跟他談起別的話題:“哎,你們b大怎麼樣?分高嗎?好考嗎?我有個女兒,也在這附近的高中讀書,沒準以后也考b大......唉,真能考上,我就謝天謝地了。
”
婁子健尷尬聽著,拘謹地揪手,不時應和:“哎。”想想覺得自己態度過冷,不大合適,勉強擠出個疑問:“您女兒成績好嗎?”
喋喋不休的女人一聽這話,登時擺手搖頭,嘆道:“唉,好個鬼哦。”
婁子健不知怎的,覺得這女人有點古怪。畢竟她看上去挺年輕,皺紋都沒來得及長,可神態、語氣卻宛如半邊身子跨進黃土的老嫗,透出有心無力的哀氣。
不是刻意為之——她的眉眼、音調以及傳達出的感情,的的確確就讓婁子健覺得,她是真心為女兒的學業糟糕感到無力,甚至隱隱惱怒。
他問:“您女兒高幾啊?”
“高二。”女人嘆道,“都高二了,還成天不務正業化妝打扮,凈想著跟亂七八糟的朋友出去玩,也不學點好。”
前面的司機對此顯然頗有心得,一副過來人的樣子,噓道:“唉,我仔也是,高一高二從來不學習,天天一幫人出去打球。”又話鋒一轉,微微得意:“不過后來他開竅了,高三知道努力。哎妹子,你可別著急,指不定你家孩子也一樣,到時候回過味來,知道發奮呢。”
婁子健就跟著應和道:“阿姨,您也別太焦慮。有些孩子一時沒找到興趣,等她自己發現領悟,就會突飛猛進的。”
女人還是嘆氣:“呵呵,希望如此吧。”
幾人在車里瞎扯一會,期間司機停了一次,把副駕駛的人放下。那人不知怎的網速不行,等了半天支付界面也沒加載出來,看得婁子健著急上火,恨不得幫人付了。
好不容易載出,又停留在支付確認的關口轉圈圈。這下可犯難了,司機不好放人走,人已經點了確認,也不好換現金支付,幾人就停在路邊干等,等著那絲滑的綠勾。
婁子健在原位坐立難耐,,想出口問問好沒有,但以他的性格,向來是能不多說就不多說,不愿節外生枝的,這會想問,又礙著嘴巴上的拉鏈問不出口,只好忽上忽下地干著急,臉都急紅了。
那女人看出他的著急,心善地幫他問:“哎,好了沒有啊?小伙子要找工作呢,別耽誤人家!”
婁子健感激地看她一眼,那阿姨回一個笑。忽地電話來了,她看了一眼,就翹起腿,板起臉,把手機放到唇邊,刻意冷淡道:“喂?”
那邊說了一句,她不耐煩地應:“知道了知道了,這邊正堵著呢。”又把手機挪開,問前邊的司機,“大哥,還有多久才到?”
“快了!三十分鐘。”司機送走那網卡的顧客,輕踩油門,“是去金都的東門吧?”
婁子健一怔,這麼巧,這人也去金都。
“是,記著是東門,不是北門。”
婁子健聽了,有些在意,連社交障礙都顧不得了,脫口問:“阿……姐姐,東門和北門有什麼區別嗎?”
女人還沒回答,那司機就熱情道:“沒什麼區別,兩個門都可以走,只是東門離B面近,北門離A面近——主要看你去哪。”
又疑惑:“小伙子,你不知道嗎?看你應該是去應聘家教的——這種事我見多了,搭過好幾個學生呢,不過你這麼小的還是頭一回見——這樣的話,你最好看下你雇主住哪邊,也好少繞一些路。”
婁子健翻到聊天記錄,答:“B面。”
“好咧,剛好把你們一起送到東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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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沒想到吧激情的齒輪才剛剛開始!
第9章 夢醒
下了的士,沖到門口,婁子健已是一身、一頭的汗。他用力拍拍通紅的面部,扯扯浸濕的衣服,不禁有些懊惱:或許不該這麼著急的,雖說提前到場可以給人留下好印象,但他穿得一身普通,還沾滿汗臭,指不定還要倒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