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斂到達婚禮現場的時候,他的母親正在草坪門口等他。
張母保養得很好,穿一身得體的小禮服。她看見張斂過來,平淡地說:“還以為你不會來。”
張斂答:“你都親自打電話了,不來也太不給你面子。”
張母:“小孩脾氣。”
母子倆絲毫沒有一年多未見的久別重逢之情,各自都十分平靜。張斂從口袋里拿出一個盒子,遞給母親:“上個月你過生日,沒去見你。補你一個生日禮物。”
張母這回終于露出驚訝的表情。她接過盒子,打開,里面躺著一條精致的頸鏈。
婚禮在一個教堂前舉行,草坪上散著不少賓客。張斂一眼就看到他爸,站在一群人中間,還是那副領導做派。張斂懶得過去自討沒趣,畢竟所有人都知道張董有個不爭氣的兒子,既不愛學習,對家里事業也不聞不問,成天花天酒地,不學無術。
張斂一個人坐在桌子前吃東西,沒過一會兒,張父和張母坐了過來。
張父冷冷道:“難得把你請出山。”
“最近比較閑。”
“閑?你除了天天喝酒睡覺,還有什麼要忙的?”
張斂很無所謂地說:“還有吃飯,抽煙,和狐朋狗友一起泡吧。”
張父不作聲。張母提醒張斂:“對長輩說話要有禮貌。”
氣氛有些僵硬,但張斂沒管,繼續吃東西。
張母說:“聽說你搬出原來的房子了。”
“你們總派人去打攪我私生活,能不搬走嗎。”
“還不是怕你朋友太亂,沾上什麼不該沾上的東西,所以才讓人去看看你的生活狀況。”
張斂露出很煩躁的表情,但他最終沒有發作,只是沒再吃東西了。
過了一會兒,張父說:“脾氣倒變好了不少。”
張斂面無表情:“比你還是要好得多。”
“女朋友還換個不停嗎?”張父沉聲道:“年紀不小了,感情的事情也要穩定下來了。”
張母在一旁說:“你安安生生在英國把碩士讀完,我和你爸爸給你介紹個好女孩……”
“穩定了。”張斂說。
張父和張母看向他。
“已經穩定了,不需要你們操心。”張斂看著他們,認真說出這句話。
下午最后一節課結束時,時間剛過三點。白耳戴好帽子和口罩,往圖書館的方向走。
L大有七個圖書館,白耳常去的那一個在校外不遠處。他低頭拿出手機給張斂發消息,說他下課了,就在圖書館的老地方坐著等他來接。
張斂回消息很快,說好。
白耳把手機放進口袋,手也揣進去。他冷得很,加快腳步,剛走到學校門口,忽然聽到有人叫他。
“白白。”
白耳還以為自己在做夢。這個聲音遙遠而熟悉,熟悉得令人毛骨悚然,渾身發冷。這個聲音不該出現在這里,永遠不該。
白耳抬起頭,看到周游亦站在自己面前。
那一刻他臉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凈凈,連嘴唇都變得蒼白,他看起來像一片輕飄飄的棉,風一吹就會被帶走。
周游亦瘦了很多,個子還是高高的。他的容貌和以前不大一樣了,頭發不再像從前那樣梳得整整齊齊,他的顴骨凸出來,黑眼圈很重,只能依稀看出從前英俊的輪廓,可精神卻是垮的。
但掛在那張臉上的笑容,還是像從前一樣,很溫柔,很有禮,好像很紳士的樣子。
周游亦看著白耳,走近一步,微笑著開口:“真的是你,白白。
”
白耳一動不動站在原地,看著周游亦。他渾身僵硬,放在在口袋里的手指劇烈地抖著。
“真的是你啊。”周游亦又走近一步,低下頭,聲音溫溫柔柔的,“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可算等到你了,我在這里等了九個小時呢。”
“風吹得我好冷。我的身體不像以前那麼好了,你知道為什麼嗎,白白?”
白耳垂著眼,睫毛在風里顫抖,像驚懼欲飛的蝴蝶。
“監獄里伙食不好,我吃不慣,瘦了很多。晚上也睡不好,天天想你。”周游亦盯著白耳,目光癡迷,暗藏癲狂,“每天想你想得緊,所以我一出來,就到處打聽你,才知道你竟然跑到國外來了。白白,你害得我好一頓折騰。”
被封進黑色袋子里的記憶隨著周游亦的到來、和他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個動作,飛快往外漏,那些陰暗的、潮濕的、不堪入目的畫面瘋了一般擠進白耳的腦海,令他渾身戰栗不休,心臟都快停跳。
周游亦又走近一步。他這回離白耳已經很近,兩人只隔半步的距離。他細細地抽動鼻子,好像被白耳身上清甜的香氣取悅:“你還是這麼香,真好。”
白耳用盡最后一點力氣,狠狠推開了周游亦。
“滾。”白耳發著抖,說:“你這個畜生。”
他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跑了。
張斂給白耳打到第七個電話的時候,白耳仍然不接。
他站在圖書館門口,把整個圖書館跑了一圈都沒找到人。給孫朱凌和顧煥他們打電話,也都說不知道。張斂頓時有些暴躁。
白耳不是個任性的人,而且他們沒有吵架,白耳根本沒理由不接他的電話。
靜音沒關?張斂知道白耳有上課把手機調成靜音的習慣,也經常忘記在下課后把手機靜音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