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兩人披著毯子,坐在天臺上賞月聊天,實在是太像約會了。
于是他不假思索地點點頭,眼睛在黑夜中亮得驚人,“我去!”
等他們順著梯子爬上去的時候,顧楠寒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這并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樓頂,而是被裘母改造成了一個秘密花園,甚至還安裝了一座鐵皮秋千。
藤蔓纏繞著秋千,仿佛渾然天成,融為了一體。春天月季還沒有盛開,只是一叢一簇的花骨朵,但是空氣中已經隱約彌漫起了甜蜜的花香味。
顧楠寒先上來,裘亦熙緊隨其后,手里還抱著毯子和兩杯熱咖啡。
兩人并排坐在秋千上,看著皎潔的月光。夜晚的樓頂風不算小,透著絲絲春日的涼意,但是裹在毯子里就感覺還好。
鐵皮秋千每晃一下就會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在這靜謐的夜晚顯得尤其響亮。
他們這樣真的好像情侶。顧楠寒沉浸在虛假的幸福中不能自拔,裘亦熙則是看著城市的夜景發呆。
他喝了幾口咖啡,才不緊不慢地問道:“我跟爸在房間里的時候,你和我媽都聊了些什麼?”
“聊了你過去的事情。”顧楠寒直言不諱道,“說你是為了邵蘇溢才打電競的。”
“又來了,這個話題到底要討論多少遍啊。”裘亦熙雖然嘴里這麼說著,卻沒有生氣,只是無奈地苦笑。
“那你怎麼認為?你也覺得我是為了邵蘇溢才打的電競的嗎?”
“這是你以前自己跟炸哥他們說的呀,不過……”顧楠寒頓了頓,“我相信現在已經不是了。”
“為什麼?”
“因為我希望不是。
”他笑著說。
真像是顧楠寒能說出口的話。
裘亦熙微微愣了一下,也忍不住笑起來。他輕輕撫摸著馬克杯,似乎想到了什麼很久遠的事情。
“在邵蘇溢說想打職業之前,其實我不怎麼玩游戲,最開始的時候,確實只是為了讓邵蘇溢開心。不過16歲那年,我們組隊參加了一場比賽……”
那場比賽是S市一場相當有規模的青年賽,參賽選手的年齡被限制在14~18歲。獲勝的隊伍可以簽去MNT的青訓營。對于電競選手們來說,這幾乎算是半只腳踏入了職業的大門。
邵蘇溢報名參加了,當然作為他的輔助,裘亦熙也是責無旁貸。
邵蘇溢是個非常有天賦的打野,早在15歲,他就靠著直播掙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裘亦熙甚至比他還要強些,上手的速度和反應能力,完勝打了好多年的邵蘇溢。
用邵蘇溢的話來講,他是為打野而生的。
邵蘇溢說這話的時候難得興奮,正因為對方總是一副溫吞吞的樣子,他才從邵蘇溢眉眼的灼灼的閃光中,判斷出他的贊美發自內心。
但是為了能和邵蘇溢組隊,裘亦熙自覺放棄了打野的位置,轉而當起了輔助。只是為了讓他開心罷了,玩什麼其實不重要。
當年裘亦熙和邵蘇溢的組合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在論壇里掀起了腥風血雨,本以為拿個比賽第一完全沒有問題。
然而在那場比賽上,裘亦熙才意識到世界有多麼的遼闊。
想走上成功的人太多,卷到不要命的人更是數不勝數。他們還太稚嫩,又只有課余時間才能打游戲,比賽后期輸得落花流水,綜合積分排在決賽圈末尾。
很快,他們的隊伍被淘汰出局,隨之喪失了進入青訓營的寶貴機會。
輸了比賽的那天晚上,他們五個人失魂落魄地走出電競場。邵蘇溢作為隊長,強笑著說要請大家吃日料。
沒有人歡呼,也沒有人反對。他們就像是一具具傀儡似的,跟在邵蘇溢屁股后面走進了那家他常去的壽司店。
盡管邵蘇溢家境優渥,但是作為一個初中生,父母并不愿意讓他過早地支配太多的金錢。
可那天,所有人都默契地忘了這一點。回轉壽司一盤一盤地拿,就像是不要錢似的。他們拼命地把壽司和刺身往嘴里塞,塞得滿嘴都是,像個囤食的倉鼠。
以至于老板都不敢做的太快,生怕這群小孩吃完后付不起錢。
吃著吃著,不知是誰最先“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緊接著所有的人都淚流滿面。淚水混著米飯一起咽進嘴里,根本嘗不出滋味。
那個晚上,他們五人吃了2000多塊。好在邵蘇溢還是有點存款的,沒有讓他們被這個日料店扣下來刷盤子。
其余三人哭哭啼啼跟他們告別,只有邵蘇溢和裘亦熙推著單車,走在夜晚的馬路邊上。
月色下的街道褪去了繁華,只有零星幾輛汽車呼嘯而過,卷起陣陣塵埃。他們兩個的影子被路燈被打在地上,拖得老長。
邵蘇溢默默地走在前面,單車齒輪滾動的聲音咯吱咯吱響。突然他停了下來,吸吸鼻子轉過頭,紅著眼睛笑了。
他對裘亦熙說:“我不想繼續上高中了,我要去全身心地打比賽。你來嗎?”
聽到他說這話,裘亦熙忽然愣住了。
邵蘇溢的父母是教育界的大拿,而他的爸媽都是有名的教授,在這種書香門第成長的孩子從來沒有想過,不去上大學會是一種怎樣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