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溓寧其實是在剛剛陳淼動的那一下的時候就醒了,他微微睜開眼看見那虛晃著五指的影子。
是想要摸他的臉?
還偷偷摸摸的,真是,他想陳淼最近表現的還不錯,應該給可憐的陳淼一些獎勵。
于是他又閉上了眼,而仔細端詳著自己的黑手的陳淼并沒有注意到這些,心里有些羨慕似的,慢慢收回了手。
陸溓寧閉上眼等了十分鐘,都沒見陳淼有動靜,不耐煩的睜開眼的時候看見陳淼偏著腦袋,一副上眼皮碰下眼里的樣子。
他從陳淼身上起來,把陳淼搖晃清醒:“別睡著了!就快到了!”
陳淼被猛的一晃,清醒過來,看了一眼時間,怎麼就快到了,明明還有四十多分鐘呢。
昨天折騰到這麼晚,他自己倒是補好覺了,卻不讓他睡?
打量了幾下陸溓寧的臉色,心里覺得他又是起床氣。
陸溓寧回來之后的第四天,就進了組。
片名叫《碎窗》,聽起來就很文藝。
講得是一個畫家流連于各個情人之間,情感與肉體還有藝術創作之間的故事。
這部片需要塑造的是一個外形美貌,消瘦蒼白陰郁的男人。
每一位為他的外貌所傾倒而來的人,最后又都被他的古怪陰郁的性格給嚇走。
他們不斷的來愛他,然后收回,像是在他心上重重踩上了一腳,又輕飄飄地走了。
畫家的情感被一次次的消耗,信任,然后被摧毀,然后重塑再摧毀……
他瘦弱而蒼白,眼神空洞,他最后才明白永遠不會背叛他的是他的作品。于是他每日將自己鎖在房間里,對著畫板畫畫,用和愛人一樣輕柔的語調跟作品說話。
鄰居從窗戶那里看到了一次,驚悚地后退,嘴里叫喊著他瘋了。
那晚之后畫家連夜砸碎了窗戶,把窗戶用木板釘死了。
從此他的世界被封閉了起來,他在墻上畫,在地上畫,在一間不見光的充滿霉氣與各種顏料夾雜著其他古怪味道看似絕望的房間里,創造幸福的,溫暖的畫面。
視覺上形成了一種強烈的反差感,畫家看起來已經不行了,一副燈盡油枯之態,而他的畫卻欣欣向榮。
畫面的最后他躺在一片向陽花叢里,一位漂亮的女人躺在那里,肚子那里卻大大的隆起,他就蜷縮在那塊位置平靜地閉上了眼。
而一個星期后鄰居報警,說是聞到一股兒惡臭。
當人們打開那間房屋,那股氣味幾乎讓他們當場嘔吐出來。
而房間的四壁上全是不成形的雜亂線條,原來畫家的顏料已經用盡,那畫筆已經磨損不成形狀。
他躺在的那塊似是人形的肚子里,那人五官模糊,看起來因為不完整還有些可怖。
這無疑是一部比較壓抑的片子。
陸溓寧為了達到余棯心里的設想,于是瘋狂減重,他吃不了的東西,陳淼都偷偷背著他吃,不敢在他面前吃。
如果讓他發現,那定要發脾氣。
陳淼給他準備的減肥餐,有一些水果,他都要切好了給陸溓寧。
拍外景的時候陳淼一個人能當兩個人使喚,一手打著傘,一手給陸溓寧拿著小風扇。
走的時候如果看到陳淼沒在休息室等他也要發火,入不了戲被導演罵也要陳淼來小聲的哄。
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似乎恨不得讓全劇組的人知道他今年三歲!
第31章
《碎窗》這種大熒幕作品,又是余棯指導,自然跟任棲導《浮玉》時趕進度的商業大ip不一樣。
余棯又不如任棲圓滑,任棲覺得陸溓寧戲爛的時候一般也不會明說的太直接,經常指桑罵槐似的,陸溓寧聽著也撒不出來火。
但是余棯不一樣,聲音不大,卻很一針見血又不留情面。
陸溓寧跟《碎窗》里的人物反差太大,光是為了塑造形象就吃了不少苦頭,為了那種憔悴蒼白感,經常餓得夜里醒來,白日又沒辦法集中精力,入不了戲。
那日一場戲卡了五次之后,余棯直接在這麼多人面前把陸溓寧的剛才那段戲批得一文不值,陸溓寧身上的白色襯衫上全是顏料,味道難聞,他忍無可忍地跟余棯吵了起來,余家這位搞藝術的小兒子跟陸家這位對嗆,任棲不在,一時間竟然沒人敢上去勸。
陸溓寧最后一氣之下揚言要罷演,手里臺詞甩到余棯腳下,讓他另請高明。
余棯氣得夾著煙的手都抖了,喊著那些去攔的工作人員:“愛演不演,讓他滾蛋!”
陳淼從外面買了東西回來正好撞見一臉戾氣的陸溓寧,從陳淼那里拿了車鑰匙,誰也沒搭理一個人開車走了。
陳淼是在一個半小時后之后在陸溓寧家里的最里面的房間里找到他的。
他盤腿坐在地毯上,伸手倚著沙發腳,面前是一塊巨大的熒幕,里面正放著一部電影。
他的腳邊倒著一瓶空酒瓶,手里攥著另一瓶,已經下去了大半。
屋子里彌漫著一股兒酒味,陳淼走過去,屋里關著燈,只有那占據大半個墻面的屏幕亮著光,音效聲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