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溓寧從他那發緊的指尖又到緊繃的小黑臉來回掃過三遍,最終忍無可忍地出聲:“想說什麼就說!”
陳淼被猛地一驚,紅了臉,頗難為情的樣子,牙一咬:“沒什麼想說的。”
車廂里又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直到快到了家,陸溓寧才像是徹底憋不住了,臉色一陣青一陣紫的。
“想說什麼就說,這麼擺著個臉色給誰看呢,我……我今天那話是故意說給顧宸的……,誰叫你自己偷聽。”
只說了這麼一句看似解釋又不像的話,活像是要了陸溓寧半條命一般,車剛一停,就立馬甩門下了車。
第33章
陳淼那天晚上不明白陸溓寧為什麼莫名其妙又鬧別扭,但是他并不驚訝,因為陸溓寧總是這樣,莫名其妙自己生悶氣,再莫名其妙自己好。
他把毛巾給陸溓寧遞進浴室,又被一把拽進去時這麼想著。
他接下來就會好了。
陸溓寧最近這段時間瘦了很多,特別是電影拍到后期的時候,他由于體重猛減,短時間內的暴瘦,似乎使用他抵抗力也有所下降,正值夏轉初秋,已經很多年沒感過冒的陸溓寧感冒了。
臉頰兩側消瘦的厲害,陳淼拿著杯子給他沖藥劑,他只聞了一下就皺著臉推開了,陳淼又往前推推:“喝了吧,總有些用的,你不喝自己也不舒服。”
陸溓寧英挺的鼻梁兩側被衛生紙磨紅了,說話聲音鼻音很重,聽起來一點威懾力也沒有:“太難聞了,而且你昨天跟我說是甜的,為什麼騙我。”
陳淼說:“我沒有騙你,是有些甜的,你不信再嘗嘗?”
“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兒嗎!?”陸溓寧煩躁的要命,腦袋昏沉,嘴里泛苦。
余棯跟副導演坐在一旁,看見那邊那副狀態,余棯從喉嚨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哼笑聲。
副導演看著余棯的臉色,也是一副不太看得慣的樣子:“這陸家這位大少爺真是慣的脾氣夠大的,炫耀什麼呢,就他自己有助理還是怎麼著啊。”
余棯有些訝異的樣子,像是有些無法理解他的遲鈍:“他這哪是炫耀他有助理,這不是在炫耀他被人愛著嗎?”
這回輪到副導演一臉的不可置信:“你是說他跟他那個助理是那種關系嗎!?”
余棯一臉的無奈:“都快半年了,你還沒發現啊。”
副導演這時候不得不重新打量了一下陸溓寧身邊那位不起眼的小助理,經常低著頭,沒什麼存在感,像是陸溓寧的小尾巴,鞍前馬后的,以前他還挺看不上那位助理的諂媚樣,如今被余棯這麼一說,再去看。
哪哪都不太是味。
《碎窗》的最后一幕在那一年的初冬拍完了。
最后一個鏡頭陸溓寧蜷縮在他幻想出的母親的溫暖的子宮內,周圍是鋪天蓋地金黃色象征著希望與幸福的向日葵。
像是新生又像是凋落的枯黃漸變出鏡頭外。
陸溓寧站起來的時候陳淼在遠處看著,看著他白色的襯衣布滿褶皺,望向鏡頭的時候那眼神里的黯滅與哀絕,仿佛身上滴落的不是亂七八糟的顏料,是縱橫交錯的血痕。
關于那場與余棯有爭執的戲,最終是余棯讓了步,他當時評價說:“陸溓寧現在就是畫家本人,如何演自然是按他的來。
”
陸溓寧的全部戲份拍完的那天,一整個下午都呆坐在休息室里,沒有跟任何人交談,陳淼進去的時候摸了摸他冰涼的手,又看了看陸溓寧沒換掉的沾滿灰塵與顏料的服裝。
他瘦得連眼眶都凹陷進去,顯得他的五官更加的深邃,。
陳淼心想這余棯可比任棲會折磨人的多了。
陸溓寧雖然性格不太好,但是在拍戲上卻是難得的純粹,拍《浮玉》的時候那麼冷,他穿那麼單薄的戲服,也沒說過多說過一句,導演怎麼講也沒見發過脾氣。
跟余棯起爭執也不過是因為對戲的理解有不同的見解。
這部戲拍到最后,連余棯也沒能多說什麼,一個下午都在反復的看最后那場戲,跟工作人員商討。
陳淼看著一句話也不說坐在那里的陸溓寧,很是突然的就想起來,家里的那口給陸溓寧煲湯的鍋都快要落灰了,或許明天就可以拿出來。
殺青宴的這晚,陸溓寧缺席了。
陳淼的車開到半途,陸溓寧的手機響了,車內就那麼大的空間,陸溓寧就坐在他旁邊,他聽到手機里傳來一個十分歡快熱情的聲音,叫了一聲“阿寧”
于是陸溓寧讓陳淼調轉了車頭,駛入一片繁華的夜幕里。
陳淼其實知道陸溓寧今天很累,《碎窗》拍起來對他來講無疑是個挑戰,入戲難,出戲也不見得簡單。
陸溓寧很少有如此平靜的反常的時刻,他的臉上沒有不耐,也沒有任何其他的情緒。
陳淼突然說:“我們要不要回家?”
陸溓寧停頓了兩秒似乎才反應過來,然后說:“不回,我朋友回來了,去看看。
”
是多麼重要的朋友,才會讓他連殺青宴都缺席呢?
車停在了一個很隱秘的門口,甚至看起來還有些破,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做出來的銹跡斑斑,陳淼伸手去推的時候被陸溓寧攥住了手腕子,他說:“門不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