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肚子里長了腫瘤嗎?”李琰又再一次問道。
陸溓寧被他扯回神來,輕皺了一下眉,又很快得舒展開:“當然不是,你的病已經好了,上次不是鄭峙來的時候我就告訴你了嗎?”
他的手搭上李琰細瘦的肩頭,語態自然說:“只是吃胖了一些,你不要胡思亂想。”
像是怕李琰再做多余的事,陸溓寧都已經快要閉上眼睛了又突然睜開,他補充著講:“但是不用減……”
李琰卻還是有些不大相信,他又問:“真的?真的只是吃胖了嗎?”
陸溓寧回道:“當然是真的,你以為我像你嗎!那麼愛撒謊,撒謊精。”他語氣比剛才重了些。
李琰怕他又扯以前的舊帳,于是只得閉了嘴,不再問了。
這一年的初雪來得比去年更晚一點,天氣干冷干冷的,到了深冬季節才下了很稀薄的一層雪。
李琰這時候要出門,被管家攔下來,把圍脖手套帽子戴上完之后才放人出去。
李琰穿著大厚棉服,被裹得這樣緊,全身都臃腫,倒是不顯得肚子了。
他走到市體育館,坐在常坐的第四排,看了兩場籃球賽,然后就看見林笙在新出場的那支隊伍里。
李琰視線停留在他身上,林笙似乎也是往他這望了一眼,但是又飛快的收回視線。
隔了數月不見,李琰現在見到林笙心里還是覺得有些愧疚,又覺得可惜。
他真的覺得林笙是他不可多得的朋友。
而且現在時間過去這麼久,他希望林笙已經消了氣了,如果再加上自己好好跟他道歉,他應該會愿意原諒自己。
于是李琰抱著這樣的念頭,在體育館坐到了最后散場的時間。
林笙打完球去后面收拾了之后就跟他的隊員們要一起往外走,路過李琰坐著的那排,連一個眼神都沒停留。
李琰只得厚著臉皮追上去叫他:“林笙,等一等。”
林笙繼續往前走,李琰在后面叫了他好幾聲,周圍的隊員都開始微微側目,目光有些奇怪。
林笙最后終于站定下來,李琰三兩步就跑到了他面前:“別走呢,我有話要跟你講。”
“你們先走吧,我一會過去。”林笙的目光掃過周圍的隊員。
杜霖不在這里,這幾個人聽林笙這樣講,都打個招呼過去了,知道林笙這是要處理私事的架勢。
“好久不見了,該放寒假了吧…,最近最近都沒怎麼見你呢。”李琰磕磕巴巴說著這些有些客套尷尬的寒暄話。
“最近沒怎麼見我?”林笙不客氣地笑笑:“你這段時間有來過體育館嗎?”他的視線上下打量了一下穿得很厚的李琰,眼里并不是很善意的目光。
李琰知道這是還沒消氣于是好生好氣跟林笙道歉:“我知道你還在為上次的事情生我氣,但是我也是沒有別的辦法,對不起,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林笙聽他道歉,面色似乎緩和了一些,他也確實知道李琰扭不過陸溓寧,但是這并不是李琰應該放棄抵抗的理由。
他看著李琰,思考這個可憐人走到這一步最開始的根源,他緊皺著眉,像是終于發現算錯了的題目里最先出錯的那個步驟:“如果你最開始沒去借那三十萬的高利貸就好了。”林笙真的很無法理解李琰為什麼會去碰高利貸,明明知道那一旦還不上,就像是一個無底洞。
李琰一愣,有些恍惚,聽林笙這樣的話,定是已經知道了些什麼,他苦笑著說:“你們這種人是不是想查一個人隨便都能查得到啊。”
林笙不喜歡他這樣的說辭,不知道李琰嘴里的“你們這種人”是把他跟誰歸成了一類。
李琰也對林笙的話抱以同樣的困惑:“可是我如果最初不去借這三十萬,陳瑜早就在第一次發病時就救不過來了。”他又問林笙:“我該怎麼做呢?我要去賣器官嗎,我其實有想過的,但是我怕我死了,別人如果騙我沒給錢,陳瑜也一樣活不了。”
賣器官?林笙差點兒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很難以理解李琰的腦回路:“那只是三十萬,想辦法借借的話總能借到的吧。”
李琰這時候才漸漸發現那橫在林笙與他之間很深的溝壑,林笙其實是跟陸溓寧一樣的人,他們屬于一個階層。
但是林笙比較幸運,上面有幾個哥哥,承擔了責任,他可以隨心所欲去學設計,也可以因為一場失戀就直接退掉很多人這一輩子都觸及不到門檻的學校,說回來就回來。
他優雅從容大方禮貌紳士,擁有良好的家庭教育與出身。
也有足夠的同理心,但是他總沒有辦法完全理解別人的悲苦,當然李琰也沒有這樣高的要求,不能要求一個出生在很高處的人去理解趴在泥土里生活的李琰的人生。
這是強人所難的事情,李琰不對朋友做這樣的事。
可是林笙卻沒有罷休,他覺得李琰最開始選錯了道路也就算了,又怨怪他的軟弱:“那我要幫你還錢給陸溓寧你為什麼拒絕?你難道不恨他嗎?”明明他對李琰做了這麼多過分的事情,李琰聽的自己要幫他解脫,竟然會是那樣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