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還在下雨,側隱之心稍起,李琰看陸溓寧又不動聲色退回了門外,到底沒忍心,叫他進來了。
陸溓寧很少能進來李琰的屋子,而且上個周陸澤睿跟自己說李琰竟然要趕他走,要他以后不要再來了。
這真的是陸溓寧沒想到的事,如果說李琰已經厭惡他到沒法接受跟自己長相像似,但其實什麼都沒做過,很無辜的陸澤睿,那就更不可能還會接受自己。
他坐在李琰屋里的凳子上,戰戰兢兢享受李琰這難得一遇的心軟。
李琰說要出去買菜,然后就出門了,讓陸溓寧自己在屋里。
他知道他現在就算是讓陸溓寧自己開車回去,陸溓寧想必也是不會聽的。
他總是這樣,只聽自己的聲音。
李琰打著傘出去了,外面的雨其實很小。
他去買了一些肉還有一些水果回來,走到院子里把傘放下,蹲著去掐了兩顆小青菜。
結果等他這邊進屋,就看見陸溓寧站在那里,手里拿著一張海報,整個人都不太對勁。
李琰瞳孔一震,是那張《碎窗》的宣傳海報……
陸溓寧聽到有人進來的聲音,手里的海報“啪嗒”一聲掉落到了地上,他整個人的呼吸絮亂,舔了兩下起皮的嘴唇,骨骼僵硬得過來,抬手去抱李琰。
李琰被他猛地抱住,手里的青菜還有塑料袋里的食物都沒來得及放下,剛要掙扎,就聽見陸溓寧十分脆弱又緊張的聲音傳來。
“李琰…李琰…”他重復著問:“是不是珍貴的東西藏床底啊…”他想起來以前李琰把他拿回去的相冊推到家里的床底下的事情,也萬萬沒有想到李琰屋里現在竟然會有一張自己的海報。
他急于求證又分外恐懼,像是李琰手里已經緊握著他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是不是啊…是不是啊…李琰…,是不是珍貴的東西藏床底啊…”他抱著李琰瘦弱的身子,不肯撒手,又不敢用力。
李琰在他的反復詢問,脆弱焦急的詢問聲里,視線落到那張海報上。
占據很大版面的向日葵,還有青澀的美貌畫家。
他的目光直直盯著那金燦燦的一片黃,在陸溓寧熾熱的懷抱里,交疊的追問中,神情恍惚得走神。
思緒一下子飄得很遠。
好像是很多年前的一個晌午。
陽光明媚,照在陸家的院子里。
微風徐徐,胖咪在院子里的吊蘭上趴著,揣著腳打盹兒。
李琰蹲在院子里種花的地方,手上正忙碌著什麼。
管家路過他,問李琰:“你為什麼老是要給向日葵施這麼多肥,澆這麼多水啊?”
李琰手里的東西突然“啪”一聲都掉到了地上。
像以前被陸溓寧折騰慘了的時候,他會叫陸溓寧的名字,反復的叫,語氣脆弱的,可憐兮兮地叫。
這樣求饒。
陸溓寧這時候重復著叫他的名字也一樣,他所有討對方心軟的方法,都是從李琰身上學來的。
李琰又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但卻又不是那麼熟悉。
是柑橙香,但是在泛苦。
他吸了吸鼻子,慢慢轉動僵硬的脖頸,看到陸溓寧高領毛衣遮蓋住的后脖頸處有一塊東西。
但是不是阻隔貼。
他盯著看了一會兒,發現是一塊紗布。
他這個時候才開始覺得哪里不太對。
太熱了,陸溓寧的身體太熱了。
他呼出來的氣,撲在李琰的脖頸兒處,燙得嚇人。
他在發燒!
李琰伸手把陸溓寧推開,語氣也很慌亂,他把他推到床上,然后逃跑一樣講:“我去…我去叫醫生…”
陸溓寧被李琰掙開,呆坐在床上,李琰到最后也沒回答他的問題。
李琰叫來醫生的時候,陸溓寧已經窩著身子躺在他床上睡著了,也可能是燒昏了頭了。
他真的看起來少有的狼狽。
李琰過去,試探著摸了摸他的額頭,轉過去跟醫生講:“他燒得挺厲害的。”
醫生背著醫藥箱過來,看了看陸溓寧的樣子,去拿溫度計。
過了一會,量好溫度拿出來,醫生眉心一皺,這不通尋常的高熱,感覺不太對。
李琰看著醫生有些嚴肅的臉色,想起來自己剛才看到的,然后提起來:“他的…他的后脖頸處,好像受傷了…”
李琰把他腦袋翻過來,然后毛衣的領子扯了扯,那塊兒紗布就露了出來。
醫生把紗布拆開了,檢查了一下傷口,告訴李琰:“傷口深,估計是腺體受損了,由此引起的高熱。”
“腺體受損!?”李琰愣住,陸溓寧這樣的alpha,誰能傷得了他的腺體。
“這可以恢復嗎?”李琰知道對于alpha還有omega來說,腺體有多麼重要,幾乎是等同于另一個心臟的存在了。
“難說,腺體損傷幾乎都是不可逆的,信息素的味道也可能會改變……”
醫生邊說邊給李琰留了點藥,告訴李琰等人醒了把紗布重新換一下,再上上藥,說等傷口好了,高熱自然就會退。
原來…原來一開始聞到的苦橙香根本不是雨水和泥土的關系。
是他本身的信息素的味道就在變苦了。
醫生走了之后,李琰就徹底站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