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蜷縮在床上合起眼無助地輕輕顫抖著。
他沒有和任何人說,事實上他的身體仍一直處在疼痛之中。
從昏迷到蘇醒,到又一次淺眠,第二次醒來同陸歸舟敘說那些過去的經歷時,他的的身體自始至終因為脫離藥劑供給而展現出排異反應。
所以他的氣色一直都顯得蒼白,即使睡了一覺也沒能恢復多少。
深夜寂靜無聲,陸子橘本以為熬過了昏迷的那一波后,身體至少可以穩定一段短暫的時間。卻沒想到本已稍微減緩的疼痛在月上梢頭時又重新冒出了苗頭,痛感一點點地爬升。
他抱著膝蓋,蜷縮得越來越緊,深入骨髓的疼痛讓他睡意全消,或是沿著血管攀到了他的全身,如萬蟻蝕骨的煎熬終于讓他止不住地嗚咽出聲。
時間的流逝并沒有讓疼痛減緩,反而愈演愈烈,夜色好似成了無聲的催化劑。
“嗚……”陸子橘緊緊地閉著眼,生理淚水奪眶而出,溢流了滿面,冷汗亦從鬢角滲出,浸染了額發。
他想死去,他真的好想死去……
太痛了……
排異反應產生的同時,陸子橘的信息素也發生著顯而易見的變化——玫瑰甜美的馥郁悄然無聲地染上了一絲攻擊性,脫離了正常Omega信息素的范疇。
信息素的爆發終究沒有被成功地自我抑制,野玫瑰的馥郁在房間內驟然炸開。因為濃度的乍然飆升,來不及彌散而開,甚至連空氣都發生了短暫一瞬的扭曲,形成了小型的旋渦。
如果信息素可以被捕捉到顏色,這或許會是一個絢爛華美的玫瑰暗紅色旋渦。
然而卻是攫取著陸子橘的痛苦而誕生的。
“唔……”陸子橘止不住地嗚咽,身體亦痙攣不止,直至最終疼得連聲音都再也發不出來。
門窗的緊閉未能阻止信息素的外溢,從縫隙間傳播,很快影響到了這棟別墅。
管家趕到時,發現陸子橘面色蒼白得比被陸歸舟剛帶回來時還要夸張。
他試著叫了幾聲,沒有得到陸子橘回應,于是基本可以斷定陸子橘已經陷入了意識喪失的狀態。
見此情景,管家的心臟都被嚇得幾乎要漏跳了一拍,他連忙將陸子橘送到了陸氏旗下的醫院。
這顯然是沒能預料到的,先前陸歸舟吩咐家庭醫生做的簡略版檢查還沒出結果,陸子橘竟就被迫來到了醫院。
這下干脆不用等了,直接推進去做了個全身上下的大檢查。可誰想到竟會如此命途多舛呢……
只是這種情況,管家實在沒有權力做決定,他只好告知了陸歸舟一聲。
“少爺,您帶回來的小先生在房間里昏迷了,我現在將他送到了醫院,正在檢查中……”
簡單交代完以后,管家掛了電話,手心里已經出了成片的冷汗。
陸子橘在陸歸舟眼里究竟有多少分量,他著實拿不準主意。
一個剛被帶回來半天的小孩,就要這麼麻煩陸歸舟,真的有必要嗎……
但另一方面,這又是陸歸舟第一次帶人回來,他們實在不能不看重。
事實證明,陸子橘的情況的確非常復雜,全部的檢查結束以后,再加上初步的緩和和鎮痛,晨曦的微光竟已然刺破黑夜的濃墨重彩。
醫院終于重新得到了片刻的寧靜。
——可惜這寧靜沒能持續太久,隨著陸子橘的信息素檢測結果出來以后,科室內是此起彼伏的吸氣聲和驚呼聲。
值班的女Omega護士長沒忍住問出了聲:“這究竟是Alpha還是Omega的信息素啊?”
一當有人開了這個口,附和也變得容易了起來。另一個Beta緊接著便出了聲:“這個初步檢測結果,顯示的是信息素內屬于Alpha的部分被高度抑制,因此對外主要顯示為Omega。可這是怎麼做到的,這不合理啊……”
其他人沒有出聲,但彼此對視的眼神中都看得出來對這番話的贊同。
以當今公布在外的技術,這就是一件極度匪夷所思的事。
主任將報告拍到桌面上,整個科室隨即息聲。
他站起身掃視了一眼科室內的五人,語氣嚴肅:“在得到病人的應許以前,這是絕對不能對外暴露的機密,你們最好把今天看到的都爛在肚子里。”
“OK,收到。”
這可是陸氏的醫院,病人姓陸,住最高規格的單人間,他們還能不懂嗎?
不想丟飯碗的都知道該怎麼做。
*
“唔……”溫暖而不刺眼的陽光灑落在陸子橘的身上,他終于在時隔數小時后緩慢睜開了眼,無意識地嚶嚀了聲。
他緩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意識,與此同時鼻間也嗅到了隱約的紅酒味信息素,坐起身抬眸時,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位稀客——陸歸舟。
陸歸舟走到他的病床邊坐下。
即使陸歸舟的信息素在抑制劑的作用下顯得極其微弱,卻依舊使得剛從鬼門關走過一趟、身體脆弱得不堪一擊的陸子橘感到壓抑。
他的呼吸不自然地紊亂了瞬息,目光微微往一旁瞥去,沒有主動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