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野似乎被淚模糊,但并非是他的眼淚,能看到的只有一塊透明艙頂和許多只機械臂,一把尖刀剖開身體,取出其中最有價值的東西。
掏空,完全掏空。
一針一針縫合,粉飾商品化的真相。
“你們中的許多人,被甚至為此付出了生命,死在了手術臺上。你們完整的鮮活的生命被簡單地視作是一件可供販賣的商品,像牲畜一樣活著,一次又一次地生產,創造價值,可你們十月懷胎孕育出來的孩子,也不一定就有更好的未來。”
“他們是可以被隨意挑揀的貨物。”
一邊說著,安無咎一邊向后倒退,直到他的后背貼上工廠大門。
安無咎抬頭向后望了一眼,用手狠狠地錘了一下門,果然很堅固。
機會不多。
“來這里,撞我這里。”他直視朝他襲來的黑霧。
“被遺棄的他們就在門外。”
他在最后一秒,移開了身體。
嘶鳴著的巨型黑霧洶涌而來,懷著最深的恨意、最大的無可奈何,和最具力量的母性,重重地擊上那扇禁錮住她們的門。
狠狠地,擊碎了。
安無咎側過臉,望向那團離去的黑霧。
他的聲音很輕,也像飄遠的霧那樣,褪去偏激與瘋狂,在最后對她們說。
“自由地飛吧。”
在這個過程中,沈惕時刻端著手中的槍,試圖保護不顧一切冒險的安無咎。不過最終這把槍也沒有起到作用。他將其收入面板中,穿過黑暗來到安無咎的身邊。
工廠大門的破碎就像是她們反抗的靈魂將黑暗撕開了一道口子,而安無咎站在光明與黑暗的交界,看起來格外孤獨。
沈惕走到并肩的位置,聽見了嬰孩的哭泣聲。
光明的走廊通道的那一頭,向前跑的年輕女人們像是感應到什麼,回過頭,對安無咎露出一個笑容。
霎時間,又消失不見了。整層樓的悲鳴也完全消散,一切歸于平靜。
“你想到這些困在這里的女人不見,黑霧又在工廠里掙扎,猜到這是她們的靈魂。”
“所以你故意激怒,把黑霧引到這里,然后放她們走。”
沈惕朝安無咎看去,發現他的睫毛微微顫動,像對即將飛走的蝴蝶。
可對方轉過臉,又變作一副厭世又事不關己的模樣,冷笑著轉過身,“我看起來像是這麼高尚的人嗎?”
虛空中出現五枚閃爍著金色光芒的碎片。
[innocent]
[children]
[truly]
[destroyed]
[revenge]
純真的;孩子們;真誠地;摧毀;復仇。
還是一些看似有關聯的單詞。
安無咎毫不猶豫的將空中懸浮著的碎片一把抓住,握在自己的手中。像是在索取自己的傭金。
他接著自己的上一句,“只是想辦法完成游戲罷了。”
就在他收下碎片獎勵的時候,天堂之門也緩緩開啟了,門內的旋轉樓梯引向這棟收容中心的第四層。
吳悠是第一個蘇醒過來的人,他的腿被南杉壓住,有些麻,好不容易坐了起來,接著是楊爾慈,她傷口的血總算是止住了。他們分別將昏迷的南杉和鐘益柔扶起來。最后蘇醒的是喬希,他的眼睛是突然間一下子睜開的,嘴里還念念叨叨,“無咎,他們的語言一樣……”
喬希猛地坐起來,“無咎!那個黑色的就是外面的怪物小孩!”
喊出了,人也清明幾分,原本找安無咎,看到的卻是沈惕笑出聲的樣子,還越笑越厲害。
“我……”喬希抓了抓蓬松的頭發,“我說的不對嗎?”
“真聰明。”安無咎的嘴角掛著微笑,“全被你猜中了,只可惜你被控制了,否則說不定就能親手解決掉他們了。”
恭維的話張口就來,安無咎以一副無所謂的姿態朝天堂之門走去。
“那、那現在已經解決了?”喬希從地上爬起來,身體有些虛弱,感覺自己的胸口像是漏風一樣,喘不上氣。
安無咎聳肩,拇指朝身后的沈惕懶散指了指,用鼓勵的語氣輕快地對喬希說,“快去感謝他吧。”
沈惕的笑意收斂起來,雙手向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某些人真的是很討厭當英雄呢。”
兩人一來一回推拉式說謎語,弄得中間的喬希摸不著頭腦。
“到底是誰把那個黑色的影子殺了啊……”
楊爾慈這次沒有質問安無咎關于密鑰碎片的事,因為她事實上沒有料到安無咎會來。
或許有部分動機是為了找到這層樓的天堂之門,但他來得太及時也太快,不全然是為了利益。
她看向安無咎,安無咎也瞟了她一眼。
“怎麼?弄不動了?你不是挺喜歡抱著她嗎?”
他的話說完,一向沉著冷靜的楊爾慈臉色都變了變,令安無咎十分受用。
但楊爾慈說出來的話,卻出乎他的意料。
“謝了。”
安無咎轉過臉,看向樓梯的前方,沒有回應。
南杉從昏迷中漸漸蘇醒,但還是沒有氣力繼續前進,他對扶住自己的吳悠說,“你就把我放在這一層吧。”
吳悠靜了幾秒,用十分嫌棄的語氣說,“我好不容易把你拖到這兒,你說你不上去了?”
“我來吧,小鬼再壓下去就不長個兒了。
”沈惕見狀,上前將南杉的胳膊架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