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頭腦中不斷地推演,但撲克桌上最忌諱的就是顯露情緒。
因此安無咎依舊不動聲色,仿佛什麼都沒發現一樣,將這張艾米從他頭發間找到的牌放回自己的倒扣牌扇最右側。
心跳不斷地加速。
如果他沒有猜錯,自己提前想好的小伎倆就可以暫且省略了,正好,他也不是習慣出千的老手,自己動手反而容易出錯。
思考間,安無咎將牌扇重新拿起,查看花色面。
與他預想的別無二致,艾米果然換走了一張牌,是他的黑桃2。
而艾米塞給他的,就是畫有太陽圖騰的小王——侍衛牌。
從這一刻開始,安無咎的陣營,不可轉圜地逆轉了!
盡管這是他所希望的,只是提前一步,借由他人的手,在他意料之外完成。
但這超出安無咎的預想,所以他試圖猜測艾米此舉的動機。
為什麼要將侍衛卡給他?
難道她發現了他們與周亦玨的交易?
還是說,她發現了誰是皇帝,不想與皇帝一伍。
安無咎一面想著,手指不禁在桌子上動起來,輕輕敲擊。
這些理由都不夠充分。
單從視角來看,侍衛牌是全場視角最清醒最好打的牌,因為他需要保護的皇帝是一張明牌,排除自己,誰是革命派也就一目了然了。
這總不能也和周亦玨有關吧?
安無咎望向斜對面的周亦玨,與他對視。
這一切,都被馬奎爾看在眼里。
馬奎爾并沒能捕捉到艾米嫻熟技巧下的換牌,但他混了那麼多年賭場,直覺很靈敏,他感覺艾米有問題,可看到安無咎與周亦玨的對視,他又更加疑心。
因為就在十五分鐘前,他結束了一場俄羅斯輪盤,準備往保皇的賭桌去,一路上他聽到橙組的幾人竊竊私語,只言片語被他聽見,大約是“皇帝牌有問題。”、“他們抽中皇帝牌也輸了。”
他點了支煙,朝著人少的地方走去,想抽根煙緩緩方才在賭局上過分緊繃的情緒,沒想到不遠處的大理石柱子邊,兩個綠組的人也說著“保皇”桌上的事。
馬奎爾朝他們靠近,每進一步,他們的聲音便真切一分。
“是真的,我也覺得那個皇帝牌有問題。”
“會不會是圣壇搞的?”
“不知道,上帝保佑,下次不要讓我再抽中皇帝牌了。”
說話的那人一瞥,正巧看見走過來的馬奎爾,便立刻拍了拍身邊隊友的胳膊,慌忙離開了。
兩人的背影還在交頭接耳,馬奎爾心中疑慮重重。
皇帝牌……
荷官再次開口,將馬奎爾的思緒從回憶中拉出。
“請手持皇帝牌的玩家公示身份牌。”
安無咎面無表情,凝視著桌上的人,眼神最終定格在馬奎爾的身上。
和他猜測的一樣,馬奎爾果然就是被安排的皇帝。
只見他從自己牌扇的末尾抽出一張牌,翻轉過來,面對眾人。
手里的這張牌正是那張畫過太陽標記的大王。
馬奎爾臉色沉重,一句話也沒有說,他捏著皇帝牌的一角,眼睛死死地盯著安無咎。
安無咎想顯得松弛點,所以手指在桌面上無所謂地敲了幾下,一雙眼不經意地看向周亦玨。
周亦玨輕輕抬了抬眉,鳳眼狹長,跟著微微上挑。
這一幕也被馬奎爾看在眼中。
為什麼一直敲手指?
難道是在傳遞什麼信息嗎?
他低頭,死死掐住手里的皇帝牌,心中的疑慮愈發地濃重,像是一場企圖遮蔽他視線的大霧。
他想到了周亦玨之前幫他作弊的事。
這樣的人既然能做出這樣的事,就一定能做出第二次。
不行,不可以。
休想在他面前搞鬼!
“玩家馬奎爾。”荷官面向他提醒道,“請問您是選擇登基,還是選擇讓位?”
他想,安無咎和周亦玨一定聯盟了,還有沈惕,沒錯,他們是一個組的。
不行,他不可以就這麼簡簡單單把自己困死在這個局里,落入他們的圈套,當這個死皇帝。
“我讓位。”
馬奎爾的胸口一起一伏,果斷地將皇帝牌放在桌面,向前移出。
周亦玨眉頭一皺。
為什麼會這樣!
這一舉動將他的計劃打亂,明明都已經安排好了,皇帝派一旦贏了,得到的籌碼更多,依照馬奎爾的個性他一定會保留的。
為什麼。
安無咎竟有些松口氣。
他轉頭看向馬奎爾的下家,沈惕。
沈惕左手托腮,像是快睡著了,但很敏銳地感覺到安無咎在看他,于是也轉過臉,對他笑了笑。
“你還知道往我這兒看一看啊。”
安無咎一下子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嘴唇。
他甚至都能在腦海里腦補出沈惕沒有說完的下半句。
[我還以為你已經把我忘了呢。]
沈惕最終也沒有說完,因為荷官已經對他提出問題。
“您是玩家馬奎爾的下家,請問您是否接收這張皇帝牌并登基?”
沈惕靠回到椅子上,斜歪著,懶散地抬了抬眼皮。
“要還是不要呢?”
他坐在椅子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然后看向安無咎,捉住他的一只手。
“你跟我玩石頭剪刀布。”
安無咎有些莫名,但還是慣著他,舉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