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說到這兒了。”加布里爾放下手中的煙,起身對兩人說,“你們今晚就住我這兒,我給你們準備好了房間,一會兒就有人帶你們去。聽說圣壇里的游戲都很兇險,我估計你們也是累了,就放寬心,在我這兒歇會兒吧。”
盡管加布里爾長了副黑道大哥的樣貌和體格,但人其實是是個熱心腸。
安無咎不好拂他的意,又想到他與沈惕連酒店也住不了,現在再去楊爾慈那里也是打擾,加布里爾這里的確算是一個好去處。
“謝謝。”
“客氣了。”加布里爾拍了拍他的肩,風風火火地跟著門外候著的屬下離開了。
只過了不到一分鐘,加布里爾口中會帶他們去套間的人就來了,是一個年輕的小男生,臉上有雀斑,讓安無咎想到了喬希。
“兩位請跟我來。”
小男生說話很快,也很熱情,在電梯里一直介紹他們這里什麼酒好喝,什麼甜品好吃,但安無咎一直沒有回應,只有沈惕應和兩句。
直到他們上了頂樓,男孩兒把兩個手環分給他們,“801是您的,您就住802吧。有什麼需要的話,按下手環上的按鈕就可以找到我,我會立刻上來為您服務。”
沈惕原本就是個外熱內冷的人,除非他主動,否則是不太愿意搭茬的類型,但他想著安無咎在身邊,他雖然外表看上去冷漠,但實際是最禮貌最好說話的人,想到他,沈惕也不好不理睬眼前的服務生。
“麻煩你給我們上一些你們今晚的推薦菜,估計過一會兒我也要餓了,謝謝。”
對方笑得很是開朗,耳根還帶著一點點紅暈,“客人您客氣了,我這就下去替您點餐。
”
等到小男生走遠了,沈惕聽見電梯門打開的聲音,才轉頭問安無咎,“你想和我一起住,還是想自己待一會兒?”
他知道安無咎心情并不好,所以想給他充分的空間。
安無咎抬眼,走廊暗淡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令他的五官和輪廓顯得比平日更加柔和。
他不清楚自己現在想要什麼。
但沈惕放棄了等他回答,而是選擇將安無咎手里的手環拿走,放進他自己的口袋里。
“我不是說了嗎,你要主動一點選擇我。”
他動作很輕地牽起安無咎的手,與他的手指交握,然后打開其中一間房門,帶他進去。
房間里的裝潢是白色調的,不算溫馨,但空間很大,也很干凈。
“我只陪著你,可以不說話。”沈惕的聲音溫和,“你想要什麼就告訴我,不想要我做的事也要告訴我。”
他并不想在安無咎的面前裝出一副擅長愛人的姿態,他并不是,也害怕犯錯,所以需要安無咎的指引。
看到沈惕臉上的專注與溫柔,安無咎心中竟忽然想到最初見到他的樣子。
很難想象,這個人現在完全屬于自己。
安無咎沒有說話,只是伸出自己的手,解開了沈惕風衣的扣子。
沈惕一瞬間感覺自己的后背都有點緊繃了。
他并不知道這就是緊張。
但安無咎只是解開了他的外套,然后伸出雙手,擁抱住他。
他把自己的臉貼在沈惕的鎖骨前,手臂環繞著他的腰背。整個人像是鉆進了沈惕的外套里,逃避外界的一切。
此時的安無咎極度需要緊緊相貼的觸感、充盈的氣味和交融的溫度證明眼前的人不是錯覺。
不是一個給了他,又要收回的美好泡影。
沈惕的心一下子就軟下來。
他發現了一件奇異的事實。
過去的他完全無法理解人們為什麼會因為死亡而傷感。
人總是要死的,或早或遲。
沒有誰的生命珍貴到可以讓沈惕覺得值得惋惜。
但此時此刻的他竟然好像可以感受到安無咎心中的痛楚,就像是一條冰冷的河流,緩緩地從他身上,流淌到自己身上。
“原來她已經死了。”安無咎的聲音很輕,仿佛風一吹就會散開似的。
當他得知自己想找的母親或許已經死了的瞬間,大腦是空白的。
他不知道為什麼現實與記憶會有這麼大的出入,但的確如此。
因為記憶缺失,連悲痛都顯得不連貫,很突兀,他似乎更應該查清楚自己的身世,為什麼失憶,而不是沉湎于這延遲十年的痛苦。
但再怎麼遲鈍,痛苦還是會彌漫開來。
他忍不住抬手,輕輕撫摸安無咎腦后的頭發。
沈惕沒來由地想到自己曾經在某一個游戲里,遇到過一個帶著孩子的媽媽。
于是他學著那位母親哄孩子的樣子,手掌放在安無咎身后,一下一下,輕輕地拍著他的后背。
這讓安無咎第一次有了被人呵護的感覺。
但怪異的是,這種感覺仿佛又很熟悉,好像在童年時期,他也曾經得到過這樣的庇佑。
然而他很清楚,自己連記憶都是假的,何況是虛無縹緲的感覺。
安無咎抬起臉,望向沈惕碧綠的雙眼。
沈惕的左手滑落下來,搭在他的腰邊,也很自然而然地低下頭,吻了吻他的嘴唇,很輕,像蜻蜓點水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