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體這些是不是真的,包括他們是如何定義這個成功,我試圖了解,但并沒有得到確定的數據,我甚至沒有實驗體的名單。如果你感興趣,目前最清楚這件事的只有沙文的執行董事拉塞爾,畢竟這個項目是他發起的,你的父親是核心研究員。”
“拉塞爾……”安無咎總覺得這個名字很耳熟。
看到安無咎的反應,楊策肯定了他的猜想,“你應該聽過他的名字,畢竟他就是圣壇這個游戲最大的投資人。”
沈惕忽然覺得不太對勁,一個所謂改造人類的機密項目的背后推手,竟然剛好是圣壇背后的靠山。
這兩者恐怕有不小的關系。
再加上楊爾慈口中那個調查圣壇的神秘組織,這擺明了是多方勢力的對抗,他并不想安無咎牽扯進去,光是在圣壇里活下去就很難了。
“明白了。”安無咎能從他的口中得到這些信息,已經非常感激,“謝謝。”
他也確信,楊策不是人類革新計劃的核心層,否則他不可能在自己面前表現得這麼自然。
安無咎想,自己或許就是那個“成功”的實驗體。
如果是,那麼他至少會有稀缺性,投放他進入圣壇的,恐怕就真的是項目背后的人了。
多諷刺,明明他的父親生前是這個計劃的核心人員,為了對抗瘋子們口中要歸來的“主”才投身于研究之中,可在他死后,研究計劃不再屬于他,連他的孩子也要成為這個計劃的犧牲品。
到現在他從軀體到精神再到記憶,無一處不是支離破碎的,甚至連父親和妹妹的名字就記不起。
他們一家才是真正被獻祭了的祭品,為的是所謂全人類的存亡。
這里幾天幾夜下著雪,完全被冰封的水之城,也不及安無咎的心一半冷。
“無咎。”
在安無咎打算離開的時候,楊策叫住了他,以長輩的語氣和姿態。
安無咎轉過頭,望向他。
看著眼前的這個孩子,楊策真實地想到了之前那個溫柔美麗的女人,想到了他的父親,他們簡直是他見過最般配的兩個人。
“你的名字是自己改的,還是你母親改的?”
安無咎愣了愣。
“我以前不叫這個名字?”
楊策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他兌換了一支香煙,用火機點燃了放到唇邊,他傾向于是安從南改的,但又覺得沒有必要。
“這一點你父親還跟我討論過,他一本正經地說,其實是想讓你跟安從南姓,因為她的姓氏寓意更好,但是受限于父權社會的傳統,連你媽媽的姓氏準確來說都不算是她的姓氏……他說了一大堆,我打斷了他,讓他直接告訴我兒子叫什麼。”
楊策難得地笑了笑,“他后來才進入整體,告訴我他把他的姓氏和妻子的糅在了一起,給你起名叫沈安,小名叫安安。”
安無咎聽到這句話,忽然間,一些記憶如同海水般涌來,將他淹沒。
他記起了父親的名字叫沈思遠,記起了父親死后還是孩子的自己無法入睡,默念出被母親視為禁忌的咒文,喚出了那個“他”。童年時期的自己已經陷入瘋狂,將“他”視為自己唯一的朋友,傾訴自己害怕什麼,喜歡什麼,討厭什麼。
甚至給他寫字,用手指在地上寫“惕”字。
[這是我爸爸教我的,他要我無論做什麼事,都要小心謹慎,這樣才不會犯錯。]
[你看得懂我寫的字嗎?這是我的名字,我姓沈……右邊這個字念惕。]
安無咎的眼眶酸澀無比。
原來連他的名字,都是來源于自己。
[這是我最喜歡的字哦。]
第115章 雪之精靈
沈惕愣在原地。
他設想過許多種可能, 關于自己的來歷,自己究竟是什麼,想到他不愿去想, 懶得再想。
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 原來他出現在這個世界的原因是安無咎本身,就連這個名字都是安無咎賦予的。
他的手突然間灼熱起來,雙手的皮膚又一次出現異動。
最初的時候, 沈惕無法控制自己的手,上面那些凸起的紋路時不時就會像蟲子一樣蠕動,像青筋一樣往噴張,甚至鉆出了皮膚, 但過不了多久一切又恢復原狀, 根本由不得他的意識。那時候的他初臨人世, 什麼都不懂, 就連言語都極其困難,這一雙手嚇跑了許多人,沒有人愿意與他為伍。
畸形的怪胎。
他們是這樣形容他的。
甚至在夢中, 沈惕都會夢見一面形狀扭曲的鏡子,鏡子里的自己起初還是他熟悉的樣子,黑發, 藍綠的眼,眉心一抹紅色。可忽然間,極光般絢麗而詭譎的光霧出現,籠罩著黑色的房間、銀色的鏡子, 片刻后, 那鏡中的倒影變了,變成一個難以形容的怪物。
那些生長在他手上的、令他作嘔的紋路變成了一條條滑膩靈活的觸手, 好似要從鏡中鉆出來,鉗住他的咽喉。
這些夢時常出現,沈惕并不知其緣由,以為是他太過厭惡這雙手,所以干脆用一副手套封住它們,眼不見為凈。
漸漸地,時間一長,沈惕開始能控制住那種畸變,那股怪異的力量也漸漸地蟄伏與這副軀殼之中,不再興風作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