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埋伏著一位他無法預料到的狙擊手。
很快,他轉過頭,與安無咎對視。
可他根本不打算說,安無咎越想知道,他便越是不說,反而大笑起來。
刺耳尖銳的電子音如同毒氣般彌散在整個陰冷的空間,令安無咎心中的仇恨愈發洶涌。
安無咎的理智幾乎要破滅,他甚至不敢看躺在血泊中的莉莉絲。
就差一步,只差一步他就可以找回她。
她在深淵里獨自生存了那麼久。
本來不應該是這樣的,絕不應該如此!
安無咎控制不住自己的憤怒,持刀狠狠揮向眼前這個始作俑者的脖頸。
可就在下一秒,對方的笑冷下來,消失了。
刀尖一滯,安無咎突然聽見一陣痛苦的嘶吼,那顯然不是來自于人類的。
冷酷的電子音帶著嘲諷。
“你的同伴們,現在在天臺吧?”
安無咎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
這個人是可以預判到的。
不光是自己而已。
“你來殺我吧。”蒙面人退后兩步,在他四周圍踱步,很明顯是在減少狙擊命中的概率。
他的聲音明明沒有笑意,卻好像充滿了對他的譏諷,“不過我可沒這麼容易死。”
“我們好好地決斗一次,怎麼樣?”他用左手拔出短刀,這仿佛是一種示威,他在明確地告訴安無咎,選擇與他繼續斗下去,他的同伴們就統統死于天臺之上,直至無人生還。
嘶吼聲撕心裂肺,安無咎恍惚間,隔著鋼筋水泥,竟好像聽到了吳悠的嘶喊。
那些痛在一瞬間,一并被他承載。
安無咎最終還是輸給了他,眼前這個能精準命中他弱點的未知者。
他保持著長刀向前的姿勢,一點點后退,倒退的視野里,他再次看到了未曾瞑目的莉莉絲,她保持著看到他出現在電梯口的痛苦與驚恐,仿佛拼了命想要讓他離開,讓他走。
太晚了。
安無咎退回到電梯中,發生的一切卻無法立刻回溯。
電梯門一點點合上,逐漸縮小的視野里,痛苦到幾乎麻木的安無咎看到蒙面人抬起僅剩的一只手。
“安無咎,我們還會見面的。”他說。
電梯門合上的瞬間,安無咎才意識到自己的憤怒究竟到了何等地步。
他甚至都忘了他的權限根本到不了頂樓。
他立刻選擇下一層,出來以后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樓梯,拼了命地向上跑,耳邊仍舊是污染物的嘶吼與叫喊,淹沒一切。
來得及的,一定來得及。
再堅持一會兒。
他終于來到了通往天臺的入口,也這扇門死死封閉著,電子鎖將他與赴死的同伴們隔絕開來。
[請掃描芯片,查看權限。]
安無咎試圖讓自己了冷靜下來,但他根本做不到。
他的手不自覺地抖著,肩膀也一樣。
系統掃描了他的全身,就連短短的識別時間,在安無咎看來都這樣漫長。
他害怕聽到否定的回答。
[抱歉,您不具備開門權限。]
果然。
門外已經幾乎聽不到聲音了,安無咎的絕望也隨之陷入沉沉死寂之中。
突然,外面傳來了沈惕拍門的聲音。
“無咎,你在里面嗎?”
安無咎抬起頭,后知后覺地回應。
“對……我在。”
“退開一點,我怕傷到你。”
他聽見沈惕這樣說,心中忽然泛起一股酸澀。
“好。”
沈惕猶豫之下,還是決定暴力打開這扇門。
盡管他并不情愿。
在他超出常人的重擊之下,這扇異常堅固的門也轟然倒塌。
赫然出現的一幕,是安無咎預料過最壞的結果。
變成污染物的吳悠支離破碎地躺在天臺的地板上,渾身都是血和粘液,[鐘益柔]被釘在了天臺的墻壁上。
安無咎無法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他的右肩還往外淌血,絕望抽干了他渾身的氣力,只能踉踉蹌蹌地向前走去。鐘益柔的尸體橫陳于眼前,手里仍舊握著那桿他們給她防身的槍。
而[楊爾慈]的胸口被污染物觸手上的口器洞穿,甚至能看到身體里殘破的內臟。
安無咎走過去,喪失了最后一點氣力,跪在了吳悠的面前,他什麼都看不見,也為了他們堅持到最后一刻,最后唯一完整留下的也只有這麼一個尚可分辨的頭顱。
“他把益柔背上來的。”沈惕告訴他,“還有[楊爾慈],也是被變成污染體的[鐘益柔]帶上來的,他們只是想著既然從大門進不來,試試能不能從其他地方突破,沒想到這里有埋伏。”
當時的他覺得全員一起來到這里不太好,加之讓吳悠和[鐘益柔]之中的任何一個背著他上高樓都不是什麼好的選擇,于是便自己來到隔壁,在這座沒有那麼高防御系統的大樓里埋伏,等待著時機。
沒想到真的讓他看到了那個人。
沈惕只后悔自己太過束手束腳,生怕一個不小心傷到安無咎,所以才沒能殺了他。
安無咎有些呆滯地望著吳悠睜大的眼,氣若游絲地開口,“是他算準了我一定會和他拼命……所以故意拖延時間,好讓他控制的污染物們都能把這里殺個干凈,再讓我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