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追問,“你有小瑜的電話?”
季行辰戴著戒指的那根手指輕顫了一下,又若無其事地吃著碗里的白飯。
“呵呵,咱們同學之間還真沒誰有他的聯系方式,先前同學聚會他從來都沒參加過,不過很湊巧,我跟他加過同一個社區群,認出他是誰之后,存過他的手機號碼……”
我考慮到季行辰的心情,起身去外邊接電話:“我現在有事,你慢慢吃。”
季行辰問我:“你下午還來公司麼?”
我下意識地點頭,想了下,擦身而過時,漫不經心地改口:“看情況吧。”
第八章/我的初戀
【我為什麼失約了?】
就像我篤定地認為我和沈瑜會有以后一樣,我篤定地認為我與沈瑜的無疾而終錯一定出在我的身上。
他一直都很好,性格惡劣的是我。然而我剛學會如何跟喜歡的人示好,還沒彌補給他更多的愛意,他卻不在我身邊了。
沈瑜是我的初戀,我們是高中同學。
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加上我從朋友口中聽來的半年,滿打滿算也是兩年,除去隔閡的異地戀,戀愛的時長只有一個冬天,認識卻認識了很久。
不過,最早他只是一個我閑來無事時的戲弄對象。
任何校園里都會有一群稱王稱霸的劣質學生,也會有沈瑜那種不甚起眼,誰都能推搡兩把的弱雞。
我跟沈瑜完全是兩個極端。
彼時的我是個仗著家世和拳腳,冠名在食物鏈頂層的精品差生。
精品的意思是,我不和那些稱王稱霸的劣質學生同流合污,我只當他們的爸爸。
在我剛入學時,高年級的一個刺頭拿新生立威,隨機挑選一名幸運小朋友,不幸選到了我,跟我裝孫子,然后被我打成了孫子。
那刺頭廢物得令人害怕,說要治治我的反骨,結果撲我時摔斷了腿骨。
刺頭家長沒對我做背調,鬧到學校揚言要告得我家傾家蕩產,看過監控始末后仍不依不饒,傾家蕩產約等于商業威脅,我爹反手一封律師函將這家約上了法庭。
這一戰全校通報,我的惡名也抖落了出去。所以在后來文理分班時,最唯諾好說話的沈瑜被原本該坐在我旁邊的人交換了位置,成為了我的同桌。
我們倆成為同桌后的第一次交流,是他將水瓶碰灑,吵醒睡覺的我之后。
那瓶子舊得跟在廢品回收箱里撿來的一樣,瓶身上的商標都掉漆了,里面的二次灌裝水還加了個帶色素的泡騰片,在瓶子大吐特吐了半瓶水之后,沈瑜才遲鈍地將瓶子扶起來,膩人的香精味與帶著雜質的泡沫染了我一袖子。
沈瑜掩耳盜鈴般低下了頭,連句道歉都沒憋出來。
這事換誰都會動氣,不巧的是我氣性更大一些。他不講禮貌沒關系,正巧我也沒想跟他友好溝通。
第一次的交流只有肢體上的問候。
我回手將剩下的半瓶水順著他的衣領灌了進去。
那時是深秋,穿的都是厚衣服,他衣服什麼時候干的不清楚,我就記得在最后一節課的下課鈴打響時他還在悄悄抹眼淚。
我嫌惡地瞥了他一眼,意外地與偷看我的沈瑜對上了視線。
那雙藏在劉海下的眼睛紅得跟兔子一樣,被我這麼一瞪,跟演戲似的,刷得又淌出兩行熱淚。
少年時期正是我心氣最高的時候,恃強凌弱并不光彩,我其實不會,或者說不屑,跟這種軟腳蝦一般見識。
但他這種小白蓮一樣的弱者姿態令我非常反感。
明明是他先拿水潑的我,卻表現得跟我多欺負他似的。
于是我將欺負的行為落實了。
在我拎著干癟的書包向外走時,因為他沒能及時給我讓道,一把將他推摔在了地上。
我沒用太大力氣,正常人可能會閃個趔斜,我本意只是想讓他躲開點。
但沈瑜那小身板是真不禁碰,弱得跟個紙片似的,直接連人帶椅子一起栽倒在了地上。
我自覺不占理,想將他拽起來。沈瑜驚恐于我伸向他的手,邊躲邊護住了腦袋,場面變得更加不和諧。
班級里學生還沒走完,不少人聽到響動看到了這一幕,卻沒誰出聲幫他出頭。
敢不敢觸我的霉頭另說,沈瑜這人在學校里并不招人待見。
瘦小唯諾,膽小內向,和慫有關的詞他都雨露均沾。
偏長的頭發總是遮在眼前,跟只營養不良的白斬雞似的,還總愛低著頭,仿佛一株避開同類與光照的向日葵,時刻將自己種在土里。如果不是因為他是我同桌,可能直到畢業我都不會留意到這個人長什麼樣。
留意到之后發現沈瑜長得并沒有那麼見不得人,面相柔和,皮膚比大多數小姑娘還白,顯得眼睛尤其黑,發呆的時候像只無邪的鹿,只是眼里沒什麼神采,而且總哭。
都十五六歲的半大小子了,動不動還來個梨花帶雨,以淚洗面。
被同學欺負會哭,被老師訓斥為什麼遲到會哭,踹一腳哭很久的那種。